第84章 净派暗流涌(2 / 2)

无间花境,秽土区,谢无救石屋。

隔绝禁制的微光如同水波般在石屋内流转,将外界的一切窥探和感知隔绝。遗尘谷主谢无救盘膝坐在蒲团上,脸上的黑曜石鳞片在昏暗光线下闪烁着冰冷的光泽,那只暗红色的魔眼死死盯着掌心中那枚沉寂的玉符。

“净…危…”

两个黯淡的字符,如同烙印,灼烧着他的心神。

“净…净化派…”谢无救喃喃自语,沙哑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危…危险…是谁危险?是我?还是遗尘谷最后的种子?他们想做什么?”

无数念头在他脑中疯狂翻涌。是净化派发现了遗尘谷隐藏的残余力量,要进行清剿?还是…他们要对自己这个“叛徒”动手了?荆青冥的力量虽然恐怖,但花境并非铜墙铁壁,尤其是对他这样半路投靠、心思未定的“外人”而言!净化派在仙宗根深蒂固,手段阴狠毒辣,远非荆青冥这等崛起新锐可比!

就在他心绪如麻之际,石屋的隔绝禁制微微波动了一下,仿佛被一片最轻的羽毛拂过。这波动极其轻微,若非谢无救心神紧绷,几乎无法察觉。紧接着,一道如同鬼魅般的虚影,毫无征兆地穿透了禁制,出现在石屋中央。

来人全身笼罩在一件宽大的、没有任何标识的灰色斗篷之中,兜帽压得很低,只露出一个线条冷硬的下巴。他周身气息收敛得滴水不漏,如同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只有那双从兜帽阴影下射出的目光,锐利、冰冷,带着刑堂特有的审判意味。

刑堂三长老,吴冥! 他竟亲自来了!

谢无救瞬间如临大敌,周身半压制状态的污染力量几乎不受控制地翻腾起来,石屋内的温度骤降,空气中弥漫开一股危险的气息。他那只暗红色的魔眼死死锁定来人,喉间发出低沉的嘶鸣:“吴…长…老?!”

“谢谷主,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吴冥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没有丝毫温度,也没有摘下兜帽的意思。他无视了谢无救的警惕和戒备,自顾自地走到屋内唯一一张石凳前坐下,姿态从容,仿佛他才是此地的主人。

“无恙?”谢无救冷笑,强行压下翻腾的力量,那只正常的眼睛也眯了起来,闪烁着危险的光芒,“拜你刑堂和净化派所赐,苟延残喘罢了!吴长老屈尊降贵,潜入我这污秽之地,总不会是来叙旧的吧?”

“自然不是。”吴冥的声音依旧平板,“本座前来,是给你,以及你遗尘谷残存的最后一点火种,指一条真正的活路。”

“活路?”谢无救嗤笑,“投靠荆青冥,难道不是活路?这无间花境,至少给了我喘息之机,压制了我的污染!”

“喘息?”吴冥的声音陡然拔高一丝,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和怜悯,“你当真以为,荆青冥那魔头是在救你?他是在豢养!在实验!你这身残存的精纯修为和半污染之躯,在他眼中不过是一味特殊的‘药材’!他吸收污染,掌控污染,最终目的,是将你们这些‘可控污染者’,炼制成更强大的、完全受他奴役的枯木傀儡!遗尘谷主?你不过是他砧板上的鱼肉罢了!你问问自己,那所谓的‘枯荣丹’,可曾真正解决你体内本源侵蚀之苦?它只是在延缓,在麻痹,如同饮鸩止渴!你的魔眼,可曾有一刻停止过对你神智的侵蚀?”

吴冥的话语如同毒刺,精准地刺入谢无救内心最深的恐惧和猜忌!那“枯荣丹”确实只能缓解,无法根治!荆青冥那深不可测、冷酷无情的手段…他真的没有把自己当成实验品吗?谢无救脑海中瞬间闪过荆青冥审视他时那毫无波澜、如同看一件物品般的眼神,浑身发冷。

看到谢无救眼神剧烈波动,沉默不语,吴冥知道自己的话击中了要害。他放缓语气,带着一丝循循善诱:“净化派,才是正统。我们追求的是彻底净化,是斩断污染根源,而非饮鸩止渴,甚至拥抱污秽!只要你迷途知返,本座可代表白无垢大长老承诺:第一,净化派有真正的‘净世丹方’,源自上古正统,能彻底净化你体内侵蚀,助你重归仙道!此丹方,远非荆青冥那邪魔外道拼凑的‘枯荣丹’可比!”

吴冥缓缓从袖中取出一枚薄如蝉翼、散发着古老沧桑气息的玉简,其上一缕精纯到极致的净化道韵流转,让谢无救那只暗红魔眼都感到一丝刺痛!那气息,做不得假!

“第二,遗尘谷残余部众,只要愿意归顺,可受净化派庇护,免遭荆青冥事后清算!第三,待铲除荆青冥及其魔窟,你谢无救,可重返仙宗,成为我净化派客卿长老,地位尊崇,远非在这污秽魔窟中苟且偷生可比!”

三条承诺,如同重磅炸弹,狠狠砸在谢无救的心头!彻底净化!庇护遗尘谷!客卿长老!每一条,都直指他内心最深切的渴望和最恐惧的软肋!比起荆青冥那虚无缥缈、充满不确定性的庇护和力量,净化派开出的价码,显得如此“正统”,如此“光明”,如此…诱人!

巨大的诱惑如同魔鬼的呢喃,疯狂冲击着他摇摇欲坠的理智。然而,荆青冥那恐怖的身影,如同梦魇般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投靠净化派,无异于与虎谋皮!他们真会信守承诺?事成之后,会不会把自己也当成“污染源”一并净化掉?

“呵…呵呵…”谢无救发出低沉的笑声,带着压抑的痛苦和挣扎,“吴长老,好大的手笔!只是…我凭什么相信你?空口白牙的承诺,就想让我背叛花境,背叛荆青冥?他若知晓,捏死我如同捏死一只蚂蚁!”

“信与不信,在你。”吴冥的声音冰冷依旧,“机会只有一次。至于荆青冥…”他发出一声充满恶意的轻笑,“他活不了多久了。天火遗迹,便是他的葬身之地!净世大阵之下,神魔俱灭!你只需在关键时刻,发挥一点小小的作用即可。比如…为我们打开花境防御法阵的一个小小‘后门’,或者,在荆青冥离开后,制造一点小小的混乱,让我们的‘礼物’能顺利送到花境深处。”

吴冥将一枚非金非木、刻着复杂净化符文的令牌放在石桌上:“此令可短暂影响花境核心区域一处节点,时间有限,如何把握,看你。事成之后,玉简便是你的。”他站起身,兜帽下的目光如同寒冰利刃,刺向谢无救那只暗红魔眼:“是做我净化派的功臣,重返仙道,还是陪着那个魔头一起,在净世之光下化为灰烬?谢谷主,好生思量吧。你…没有太多时间了。”

说完,吴冥的身影如同融入阴影的墨迹,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原地,只留下那枚冰冷的令牌和谢无救剧烈翻腾的心绪。

石屋内死一般寂静。谢无救盯着桌上的令牌,又看看自己手中那枚依旧残留着“净…危…”字样的玉符,再感受着体内在吴冥话语刺激下更加躁动、侵蚀着心神的污染力量…

天平,在剧烈地摇摆。一边是荆青冥深不可测的魔威和可能的未来,一边是净化派“正统”的承诺和眼前致命的威胁与诱惑…那只暗红的魔眼中,贪婪、恐惧、疯狂、算计的光芒疯狂交织。

他颤抖着伸出手,缓缓握住了桌上那枚冰冷的净化令牌。

黑莲宫殿深处。

荆青冥静静悬浮在莲台之上,双眸紧闭,仿佛陷入了最深沉的悟道之境。然而,花境之内,尤其是谢无救石屋周围的一切细微变化,都纤毫毕现地映射在他与花境紧密相连的心神之中。

那“蚀念根须”的感知网络,如同无数无形的神经末梢,遍布花境。

当吴冥那如同鬼魅般的虚影穿透谢无救的隔绝禁制时,荆青冥的指尖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他“看”到了那道虚影带来的、属于净化派特有的冰冷净化气息,以及那份古老丹方玉简散发出的、与花境格格不入的“正统”道韵。

他“听”到了吴冥那充满蛊惑与威胁的低语。

他“感受”到了谢无救内心那如同火山般剧烈喷涌的挣扎、恐惧、贪婪…

当谢无救颤抖的手最终握住那枚净化令牌时,荆青冥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

那双深邃如渊的眸子里,没有愤怒,没有意外,只有一片冰封万古的死寂,以及…一丝近乎于嘲弄的漠然。

“果然…老鼠就是老鼠。”荆青冥的声音在空旷的宫殿内低低响起,如同寒风吹过冰面,“给了你活路,偏要往死路上钻。”

他缓缓抬起右手,掌心向上。一缕精纯的黑气升腾而起,瞬息间,一朵含苞待放、妖异诡谲的黑莲虚影在他掌心凝聚成型。莲瓣漆黑如墨,边缘流淌着暗金色的纹路,莲心处,那点微弱却坚韧的白焰静静燃烧。

荆青冥的目光落在黑莲之上,仿佛在凝视着谢无救那摇摆不定的灵魂。

“也罢。”他五指微微收拢,那黑莲虚影并未湮灭,反而轻轻摇曳起来,莲心处的白焰随之跳动。

“饵已下,网已张…就看你们,能翻起多大的浪花了。”荆青冥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残酷的弧度,“正好,用你们的‘净世’,来淬炼我的…‘无间’。”

他心念微动,那朵摇曳的黑莲虚影,无声无息地融入了脚下的莲台,消失不见。与此同时,花境深处,某些由枯木根系和污染能量构成的、极其隐秘的节点,悄然发生了一丝微不可察的、规则层面的调整,如同在精心编织的蛛网上,为某些“猎物”预留了看似安全的通道。

废弃村落,石屋。

油灯的光芒在苏清漪绝望的呜咽声中,显得愈发昏暗。林风如同雕塑般站在阴影里,耐心地等待着猎物做出最后的抉择。空气中只剩下苏清漪压抑的抽泣声,以及她自己那如同擂鼓般的心跳。

不知过了多久,抽泣声渐渐微弱下去。

苏清漪缓缓抬起头。泪痕斑驳的脸上,绝望依旧,但那双曾经顾盼生辉的眼眸里,此刻只剩下一种近乎死寂的麻木和空洞。所有的挣扎、恐惧、犹豫,仿佛都在刚才那场无声的风暴中被彻底碾碎。

她扶着冰冷的石墙,极其缓慢地站了起来。身体依旧在微微颤抖,却不再是因为恐惧,而是一种抽离了所有情感的、纯粹的虚弱。

她没有看林风,目光空洞地望着屋外浓稠的夜色,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砾摩擦,不带一丝波澜:“净灵丹…给我。”

林风眼中掠过一丝计谋得逞的冰冷笑意,但脸上依旧是那副带着虚假怜悯的平静:“明智的选择,清漪师妹。为了家族,总有人要牺牲。”他再次拿出那瓶散发着纯净白光的玉瓶,递了过去。

苏清漪的手冰凉刺骨,接过玉瓶时没有丝毫犹豫,也没有半分激动,仿佛只是接过一件与她毫无关系的物品。

“记住你的承诺,”林风的声音带着警告,“迁离污染区,庇护苏家。否则…你知道后果。”

苏清漪没有说话,只是将玉瓶紧紧攥在手心,那冰冷的触感仿佛是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东西。她终于转过头,看向林风,那双空洞的眼睛里没有任何神采,只有一片虚无的死寂。

“告诉我…具体怎么做。”她的声音平淡无波,如同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

林风满意地点点头,凑近一步,压低声音,开始详细讲述他那精心编织的、充满恶毒的陷阱计划。他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在昏暗的石屋内回荡。

苏清漪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依旧空洞。只是在林风提到某些关键步骤,比如如何接近荆父,如何利用残存的“婚约”情分降低荆青冥警惕时,她那麻木的眼眸深处,似乎有微弱的涟漪一闪而过,随即又被更深的死寂淹没。

当林风说完最后一个字,苏清漪没有任何回应,只是缓缓转过身,如同一个失去了灵魂的提线木偶,一步一步,僵硬地走向那扇破败的木门。她推开门,没有回头,径直走进了外面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冷风灌入石屋,吹得油灯的火苗疯狂摇曳,几欲熄灭。

林风站在门口,看着苏清漪单薄的身影融入夜色,嘴角勾起一抹残忍而快意的笑容。

“荆青冥…你加诸于我的一切羞辱和伤害…这次,我要你百倍偿还!用你最在乎的人的性命!用你自己的性命!”他低语着,手中一枚传讯玉符悄然碎裂,化作飞灰,将“饵已上钩”的信息,无声地传向净心崖的方向。

夜色如墨,暗流在废墟与花境之间,汹涌澎湃。一张针对无间花境和荆青冥的、交织着阴谋与背叛的致命巨网,正悄然收紧。

无间花境,外城“秽土区”。

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浓稠。花境城墙外弥漫的淡紫色毒瘴,在夜色中如同涌动的活物,散发着寂静的危险气息。

谢无救独自坐在石屋内,油灯早已熄灭,只有他半边脸颊上的黑曜石鳞片在黑暗中闪烁着幽微的冷光。那枚冰冷的净化令牌被他紧紧攥在手心,坚硬的棱角几乎要嵌入皮肉。吴冥的话语如同魔咒,在他脑海中反复回响。

“净世丹方…彻底净化…客卿长老…”

诱惑是如此巨大。

“砧板上的鱼肉…枯木傀儡…饮鸩止渴…”

恐惧和猜忌如同附骨之蛆。

他的呼吸粗重,体内的污染力量在两种极端情绪的拉扯下,如同沸腾的岩浆,左冲右突。那只暗红的魔眼不受控制地转动着,散发出危险的红芒,视野中时而闪过荆青冥那深不可测的黑色莲台,时而闪过净化派净世白莲那冰冷圣洁的光芒。

“荆青冥…你救我,是真有把握掌控一切…还是只想利用我这身污染,作为你力量的养料?”谢无救对着黑暗,嘶哑地质问,却无人回应。

“净化派…你们真会信守承诺?还是利用完我,就把我这‘污秽’也一并净化掉?”另一个声音在他心底响起。

天人交战!

就在这时,他怀中那枚遗尘谷的紧急联络玉符,再次极其微弱地震动了一下!

谢无救浑身剧震!他猛地掏出玉符,只见上面又浮现出两个新的、更加黯淡、仿佛随时要消散的字符:

“速…抉…”

速速抉择!

仿佛是他那位隐藏极深的心腹在用生命发出最后的警告!净化派…没有耐心了!他们要么已经开始行动,要么…是在逼他立刻站队!

最后一丝犹豫被这催命符般的字符彻底碾碎!谢无救那只暗红的魔眼中,恐惧和猜忌瞬间被一种破釜沉舟的疯狂所取代!

他猛地站起身,攥紧了净化令牌和那枚玉符。不能再等了!无论是荆青冥的“豢养”,还是净化派可能的“事后清算”,都比不上眼前那彻底净化的诱惑和遗尘谷旧部可能面临的灭顶之灾!

他必须赌一把!赌净化派会信守承诺!赌荆青冥…会死在天火遗迹!

谢无救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污染力量,那只正常的眼睛里也闪过一丝决绝。他走到石屋角落,那里摆放着一座由特殊抗污金属打造的丹炉。他小心翼翼地将吴冥给的那枚记载着“净世丹方”的古老玉简取出,置于丹炉底部一个隐秘的夹层之中。然后,他从储物袋中取出几份花境丹堂提供的、用于炼制“枯荣丹”的药材,开始佯装炼丹。

火焰在丹炉下燃起,药香混合着淡淡的污染气息弥漫开来。谢无救看似全神贯注地操控着火焰,心神却紧紧系在那枚净化令牌上。他在等待,等待吴冥所说的“关键时刻”,也在思考,如何才能在荆青冥的眼皮底下,神不知鬼不觉地为净化派打开那个“小小的后门”。

黑莲宫殿。

荆青冥依旧盘坐于莲台之上,仿佛亘古不变。谢无救石屋内那微弱的丹炉火焰,那强行压抑却依旧逸散的疯狂与决绝情绪,甚至他藏匿玉简的小动作,都如同水面的倒影,清晰地映照在荆青冥的心湖之上。

“疯狂的赌徒…”荆青冥心中低语,带着一丝冰冷的漠然。谢无救的选择,并未出乎他的意料。在生死存亡和巨大诱惑面前,人性往往经不起考验。

他指尖在虚空中勾勒出一道极其细微、完全由枯荣意境凝聚的符文。符文一闪而逝,融入花境深处某个特定的、由无数枯木根须交织而成的核心节点。那个节点,正是吴冥给予谢无救的净化令牌所能短暂影响的区域!荆青冥所做的,是提前在这个节点内部,埋下了一道极其隐晦的“后门中的后门”——一个由他绝对掌控的陷阱入口!

做完这一切,荆青冥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宫殿的墙壁,投向了花境之外,那黎明前最黑暗的东方天际。他“看”到了,在距离花境数百里外的荒野中,一道孤寂、麻木、带着死寂气息的身影,正跌跌撞撞地朝着花境的方向而来。

苏清漪。

她身上的华服早已破烂不堪,沾满泥泞。头发散乱,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出血。那双曾经灵动的眼眸,此刻空洞得如同两口枯井,倒映不出任何光亮。她手中紧紧攥着那个装着净灵丹的玉瓶,仿佛那是她存在的唯一意义。

她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异常沉重,仿佛脚下拖着千钧重担。她没有使用任何灵力,只是像个最普通的凡人,在崎岖的荒野中跋涉。夜风吹拂着她单薄的身体,带来刺骨的寒意,她却浑然不觉。

荆青冥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没有任何情绪的波动,如同看着一粒随风飘荡的尘埃。她的绝望,她的麻木,她那份为了家族甘愿赴死的空洞…都无法在他心中激起半分涟漪。那份被碾碎的婚书,早已埋葬了所有过往。

“又一个…棋子。”荆青冥的声音在寂静的宫殿中响起,冰冷得不带一丝烟火气。

他心念微动。花境那巨大的、由枯木和毒花构筑的城门,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悄无声息地裂开了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城门上那些妖艳的毒花微微摇曳,吞吐的毒瘴似乎也稀薄了几分,为那道麻木的身影,敞开了一条通往深渊的“生路”。

净心崖,秘殿。

白无垢枯瘦的手指摩挲着那枚刻满封印符文的黑色令牌,令牌边缘的暗红纹路如同活物般缓缓流动。他面前悬浮着一面古朴的铜镜,镜中映出的不是人影,而是一片翻滚不休的、如同熔岩般的污秽能量,能量核心处,隐约可见一座巨大祭坛的轮廓——天火遗迹的核心!

“饵已入笼,网已张开…”白无垢古板的脸上,缓缓露出一丝胜券在握的冰冷笑容,这笑容在他脸上显得格外诡异和狰狞。“吴冥,林风,做得不错。”

侍立在一旁的吴冥微微躬身:“大长老英明。谢无救已入彀,苏清漪那枚棋子也已踏上归途。只待荆青冥那魔头为救父或念旧踏入天火遗迹,便是他形神俱灭之时!”

“念旧?”白无垢嗤笑一声,“那魔头心中,早已无情无义!唯有他那凡俗老爹,是他唯一的破绽!苏清漪…不过是引他入局的幌子,让他放松警惕罢了。林风那边,安排好了吗?”

“林师侄已率精锐秘密前往天火遗迹外围待命。只待苏清漪信号发出,遗迹外围的‘锁空大阵’便会启动,断其退路!遗迹核心的‘污染源核’引子也已布下,随时可激活,为大阵提供‘燃料’!”吴冥眼中闪烁着冷酷的杀意。

“很好!”白无垢眼中狂热更盛,他猛地将一丝灵力注入手中的黑色令牌!嗡!令牌剧烈震颤,暗红纹路瞬间大亮,散发出令人心悸的邪恶气息,与镜中那翻腾的污秽能量遥相呼应!

“荆青冥…任你魔威滔天,能吞噬污染又如何?净世大阵,焚灭万秽!此乃上古正道克魔至宝!在真正的‘净世’之力面前,你这人形污染源,注定灰飞烟灭!无间花境,也将随着你这魔头一同陪葬!此役之后,净化派威名将震慑寰宇,万灵仙宗,乃至整个修真界,都将唯我净化派独尊!”

白无垢的声音带着一种狂热的偏执,在秘殿中回荡。他仿佛已经看到荆青冥在净世之光中哀嚎湮灭,看到无间花境在烈焰中化为废墟,看到自己站在净化派权力的巅峰…

无间花境,秽土区边缘。

苏清漪终于拖着麻木疲惫的身躯,走到了那巨大、妖异、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花境城门前。城门裂开的那道缝隙,如同择人而噬的巨口。

她停下脚步,抬起头,空洞的目光望向城门上方黑暗中摇曳的毒花。那花朵艳丽得刺眼,如同荆青冥指尖曾经捻动的那朵,带着死亡的气息。

她攥紧了手中的玉瓶,冰冷的瓶身刺痛了掌心。

这一步踏进去,便再无回头路。

为了苏家…为了那瓶净灵丹…

空洞的眼眸深处,最后一丝微弱的挣扎彻底熄灭。她迈开脚步,如同行尸走肉般,踏入了那条为她敞开的、通往毁灭的“生路”。

城门在她身后,无声无息地合拢。

黎明将至,东方天际泛起一丝惨淡的鱼肚白。然而,无间花境内外,以及遥远的净心崖与天火遗迹之间,那汹涌的暗流,已然汇聚成滔天巨浪。

风暴的中心,黑莲宫殿之巅,荆青冥负手而立,望着东方那抹惨白的天光,嘴角缓缓勾起一丝冰冷而残酷的弧度。

净派暗流涌?呵…

好戏,才刚刚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