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彻底将他淹没。力量、地位、尊严、信念……他曾经拥有的一切,都在那朵白莲绽放的光芒下,在那个背影的漠视中,化为了齑粉。
就在这时——
嗡!
污秽源核猛地发出一声沉闷到极致的嗡鸣!它膨胀到了极限,表面裂开无数细小的缝隙,狂暴的墨绿色能量如同火山爆发前的岩浆,在内部疯狂涌动!
轰!!!
积蓄到顶点的毁灭力量,化作一道比之前粗壮数倍、凝练如实质的墨绿色光柱,带着足以洞穿山岳、扭曲虚空的恐怖威能,撕裂空间,无视一切阻碍,向着净世白莲和其后的荆青冥……悍然轰至!
这一次的冲击,威能远超之前!
而几乎在光柱爆发的同时,一道凄厉、尖锐、带着无尽惶恐和绝望的呼喊,从渊壁裂缝的入口处猛地传来:
青冥——!小心!!!
声音的主人,赫然是……苏清漪!
她不知何时,竟也追到了这葬神渊底!此刻,她正站在裂缝边缘,脸色煞白如纸,美眸圆睁,死死盯着那道毁天灭地的墨绿色光柱,眼中充满了惊骇欲绝!她甚至没注意到脚下不远处如同死狗般的林风。
光柱的速度太快了!
快到连声音都追不上!
墨绿色的毁灭洪流,瞬间淹没了净世白莲!乳白色的光晕只坚持了不到一个呼吸,便剧烈波动,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莲瓣上的裂纹再次蔓延扩大,刚刚凝聚的那点净世莲火更是疯狂摇曳,仿佛随时会熄灭!
光柱的余威,毫不停歇地轰向盘膝而坐、似乎毫无防备的荆青冥!
苏清漪的尖叫声被光柱的轰鸣彻底吞噬,她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似乎不忍看到荆青冥被彻底毁灭的一幕。
然而——
就在那毁灭光柱即将触及荆青冥身体的刹那!
他那一直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
左眼中,那朵凝实的黑莲,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深邃幽光!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深渊在他眸中洞开!
与此同时,他那双结印的双手,快如闪电般向两侧一撑!
“黑莲……领域!”
嗡——!
一道肉眼可见的、边缘流淌着暗金色古老符文的黑色光幕,以他为中心,骤然撑开!
光幕范围并不大,仅仅笼罩了他身周三丈之地,堪堪将净世白莲也护在其中。光幕之内,光线似乎被吞噬,时间仿佛被扭曲,形成一片独立于外界的、绝对黑暗的领域!
那足以毁灭金丹修士的墨绿色毁灭光柱,狠狠撞在这片突然出现的黑暗领域之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没有能量四溢的冲击!
只有一种如同泥牛入海、被无尽深渊吞噬的……死寂!
狂暴的墨绿色能量洪流,在接触到黑色领域光幕的瞬间,如同被一张无形的巨口疯狂吞噬!光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黯淡!仿佛一头撞进了永无止境的虚空!
领域之内,黑暗中心,荆青冥的左眼,那朵黑莲旋转到了极致!莲瓣之上,无数细密的、如同血管般的暗金色纹路亮起,贪婪地、疯狂地吸收着这来自污秽源核的精纯本源能量!
而荆青冥身上的伤势,在这股磅礴能量的补充下,竟以惊人的速度开始愈合!断骨续接,伤口结痂,萎靡的气息如同被注入强心剂,节节攀升!
“呃……” 荆青冥闷哼一声,身体剧烈震颤,显然一次性吞噬如此庞大的毁灭性能量,对他而言也是巨大的负担。但他咬紧牙关,眼中闪烁着疯狂与决绝!
他不仅仅是在防御!
他是在借污秽源核的力量,来修复自身,稳固白莲!以攻代守,化劫为粮!
枯荣轮转,给我……定!
荆青冥双手印诀再变,那吞噬了海量污秽能量的黑莲领域猛地收缩,所有的黑暗能量连同吸收转化的磅礴生机,被他强行压缩、引导,尽数灌注入那在毁灭光柱冲击下摇摇欲坠的净世白莲之中!
白莲剧震!
莲心处那点疯狂摇曳、即将熄灭的净世莲火,在得到这股混合了枯荣生灭之力、以及被初步转化提纯的磅礴能量灌注后,骤然……
爆燃!
轰!!!
纯净、神圣、蕴含着无上净化与创生之意的乳白色火焰,如同压抑了亿万年的火山,终于在这一刻,冲破了最后的束缚,从莲心处……轰然爆发!冲天而起!
不再是微弱的光焰!
而是一朵熊熊燃烧、纯净无垢的……净世白焰!
白焰升腾的瞬间,那墨绿色的毁灭光柱,如同遇到了克星,发出滋滋的哀鸣,被白焰硬生生焚化、净化!残存的污秽能量如同遇到烈阳的冰雪,飞速消融!
整个污秽母巢空间,被这纯净的白焰照亮!粘稠的墨绿污秽在圣洁的光焰下迅速蒸发、退散!那巨大的污秽源核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刺激,剧烈地收缩、颤抖,表面裂开的缝隙中流淌出墨绿的汁液,散发出痛苦和恐惧的情绪!
净世莲火,彻底凝成!
白莲虽然依旧花瓣残缺,但那熊熊燃烧的净世白焰,却赋予了它一种不可亵渎、涤荡万秽的神圣威严!它悬浮在污秽核心之前,圣焰燎燎,将周遭的污秽死死压制!
荆青冥缓缓撤去黑莲领域,站起身。他身上的伤势在刚才吞噬转化能量的过程中已经好了大半,虽然衣衫破碎,血迹斑斑,但气息却沉凝如山岳,甚至比之前更加深邃强大!左眼中的黑莲缓缓隐去,恢复成幽深的瞳孔。
他伸出手,那朵燃烧着净世白焰的残破白莲,如同受到召唤,缓缓缩小,化作一道乳白色的流光,落在他掌心,静静地悬浮着,白焰温顺地舔舐着他的指尖,带来纯净的暖意和磅礴的生命气息。
成了!
荆青冥看着掌心的白莲,感受着莲心那一点足以逆转生死、净化一切污秽的净世莲火本源,心中绷紧的弦终于松了下来。父亲的性命,有救了。
直到此时,他才缓缓转过身。
目光,平静地扫过瘫软在地、气息衰败、如同废人、正用惊恐呆滞目光看着他的林风。
然后,越过林风。
落在了裂缝入口处。
那里,苏清漪正呆若木鸡地站着,脸上惊骇的表情还未褪去,樱唇微张,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的目光,从荆青冥掌中那燃烧着圣焰的白莲,移到他身上破碎染血的衣衫,再移到他那双深邃、冰冷、再也找不到半分曾经温情的眼眸……
她看到了那朵生于至秽、败而重生的圣莲。
她看到了林风碎裂的灵剑,和他身上那无法掩饰的道基崩塌、灵力溃散的污浊气息。
她更看到了那个曾经在她面前只能沉默的“柔弱花仙”,此刻如同从深渊归来的修罗,掌托净化圣炎,漠然俯视着一切。
荆青冥的目光在她脸上停顿了不到一瞬。
那眼神里,没有恨,没有怒,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平静得像是在看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然后,他移开了目光,仿佛她只是这污秽深渊里一块无关紧要的石头。他抬步,径直朝着裂缝入口走去。每一步落下,都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威压,那是力量与杀戮淬炼出的气场。
苏清漪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脸色更加苍白。她张了张嘴,想要喊住他,想要解释什么,但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在他那漠然的目光下,任何言语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荆青冥没有停留,甚至没有再看她和林风一眼,身影迅速没入裂缝通道的阴影之中。
只留下深渊底部,一片狼藉。留下污秽源核在圣莲白焰威慑下不甘的低沉嘶鸣。留下林风如同死狗般瘫在地上,眼神空洞,口中无意识地喃喃着:“……道基……我的道基……
留下苏清漪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望着那空荡荡的裂缝入口,又看看地上凄惨无比的林风,再看向那朵悬浮在污秽核心前、散发着圣洁光焰的残破白莲……
一种混杂着极致震撼、无法理解的恐惧、以及深入骨髓的……悔恨,如同冰冷的毒藤,瞬间将她紧紧缠绕,几乎窒息。
她终于明白。
她亲手推开、视为累赘的那个“柔弱花仙”,究竟……是何等的存在。
而她攀附的“天骄”,此刻,又成了何等……可悲的模样。
葬神渊底,污秽与圣光交织,死寂中回荡着林风梦呓般的低喃和苏清漪压抑的、绝望的喘息。
荆青冥的身影,已消失在通道尽头,带着救命的净世莲火,也带着踏过深渊后的冰冷与强大,走向属于他的“修罗”之路。
葬神渊底的死寂并未持续太久。
污秽源核那巨大的墨绿色心脏,在净世白焰的持续灼烧和净化之力压制下,搏动变得极其缓慢而沉重,每一次收缩都伴随着痛苦的痉挛,裂缝中流淌的墨绿汁液也渐渐干涸。那毁灭性的威压如同潮水般退去,只留下一种深沉的、怨毒的低鸣在空间中回荡,仿佛受伤野兽的呜咽。它被暂时镇压了,但那源自世界深处的污秽本质,远未被根除。
圣洁的白焰在残破的莲瓣上静静燃烧,净化着周遭残留的污秽气息,将母巢核心这片区域映照得一片通明。这光芒落在林风身上,却只衬得他更加狼狈不堪。
林风依旧瘫软在地上,身体因剧痛和灵力失控而不受控制地微微抽搐。他丹田处传来的撕裂感非但没有减轻,反而在道心彻底崩溃后,如同打开了泄洪的闸门,变得愈发剧烈。那墨绿色的污点,如同拥有生命般,沿着金丹上那一道致命的裂痕,贪婪地吮吸着他溃散的金丹本源和破碎的剑意。
“呃…嗬…我的…道基…我的剑……”
他无意识地呢喃着,眼神涣散,失焦地望着头顶那片流淌着墨绿污秽的半透明能量泡壁。曾经璀璨的金丹光华彻底黯淡,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污浊的、如同铁锈般的暗金色泽,混杂着令人不安的墨绿斑点,正丝丝缕缕地从他丹田位置逸散出来,带着一股衰败、腐朽的气息。他身上的灵力波动如同风中残烛,忽强忽弱,境界已然跌落至金丹初期,并且还在持续下滑。
金丹道基,修仙者的立身之本,此刻却如同被虫蛀的朽木,布满了裂痕,随时可能彻底崩碎。这比杀了他更让他感到绝望。力量、地位、荣耀……曾经拥有的一切,都随着道基的裂痕而土崩瓦解。更可怕的是,他赖以成名的净化剑意被污染侵蚀后,产生了某种异变,这种异变如同附骨之蛆,不仅阻止伤势恢复,更在不断消磨着他残存的修为和寿元!
苏清漪站在裂缝入口,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魂魄。荆青冥那冰冷漠然的眼神,仿佛烙铁般烫在她的灵魂深处。她看着他掌托圣焰,如同踏过废墟的神只,无视她的存在,无视林风的惨状,径直离去。那背影,是如此的决绝,如此的高不可攀,将她所有的侥幸、所有的幻想都碾得粉碎。
她的目光缓缓移向那朵在污秽核心前燃烧着净世白焰的残莲。
生于至秽之地。
于毁灭中绽放。
于劫火中重生。
这朵圣莲,是她曾视为累赘、亲手推开的人所催生!它此刻散发出的纯净、坚韧、强大的净化气息,像一面最清晰的镜子,照出了她过往的愚蠢、短视和……背叛!
“净世白莲……青冥……” 她失神地低语,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掌心的魂书碎片早已被冷汗浸透,边缘模糊。她想起了大婚那日,墨雨倾盆,自己亲手碾碎那株青冥草时,荆青冥平静表面下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那时,她以为那是懦弱的认命。现在才明白,那或许是深渊凝视的开始。
悔恨,如同冰冷的毒液,瞬间淹没了她的心脏,带来窒息般的剧痛。她不仅失去了一个潜力无限的依靠,更可能……亲手将苏家推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林风成了废人,林风背后的“净化派”会如何看待苏家?那些虎视眈眈的敌对势力,会放过这个落井下石的机会吗?
“不……不能这样……” 苏清漪猛地打了个寒颤,一股强烈的求生欲和家族责任感压倒了个人的悔恨与恐惧。她不能在这里等死!林风废了,但荆青冥……他手里有净世白莲!那能净化污秽的圣物!苏家靠近污染区,族人深受其害,急需净灵丹,净世莲火……那或许是比净灵丹更强大的希望!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的一点火星,瞬间点燃了她。
她猛地看向地上气息奄奄、道基碎裂的林风,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更多的是决绝。她不能带上这个累赘!带上他,只会成为拖累,更会激怒荆青冥!
苏清漪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恐慌和身体的颤抖,看也不再看林风一眼,转身就朝着荆青冥消失的裂缝通道冲去!她要追上他!哪怕跪下来求他!哪怕付出任何代价!她也要为苏家,争取到那一线生机!
“等……等等我!青冥!荆师弟!” 她带着哭腔的呼喊在通道中回荡,充满了急切和绝望。
然而,她的身影刚消失在通道阴影中不久——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一阵低沉、嘶哑、充满了无尽怨毒和疯狂的笑声,突然从瘫在地上的林风喉咙里发出,打破了渊底的死寂。
林风不知何时,艰难地用手肘撑起了上半身。他脸上污血和尘土混在一起,显得格外狰狞,那双原本涣散绝望的眼睛,此刻却燃烧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病态的狂热火焰!他死死盯着苏清漪消失的方向,又缓缓转向那朵散发着圣洁光芒的净世白莲,最后,目光落在了自己逸散着污浊暗金气息的丹田处。
“跑…咳咳……跑吧…贱人……” 他咳着血沫,声音如同砂纸摩擦,“你…你以为…攀上他…就能救苏家?做梦!”
他的眼神变得越来越疯狂,越来越偏执。
“净世白莲…净化污秽…多神圣…多伟大啊…” 他咧开嘴,露出染血的牙齿,笑容扭曲得如同恶鬼,“可你们…你们谁能懂?!”
他猛地用手指戳着自己丹田的位置,状若癫狂:“这感觉…这被污染侵蚀的感觉…你们懂吗?!它在侵蚀我…在改变我…但它也在告诉我真相!力量…真正的力量…不是那虚伪的净化!不是那些高高在上的法则!”
林风的目光再次死死锁定那朵净世白莲,眼中充满了刻骨的嫉妒和一种毁灭的欲望。
“荆青冥…你藏得深啊…吞噬污染…掠夺生机…现在连净世莲火都能掌握…” 他低吼着,声音如同受伤的野兽,“你凭什么?!凭什么拥有这一切?!就因为你那该死的花仙血脉?就因为你是个怪物?!”
道基的裂痕在疯狂的情绪刺激下,传来更剧烈的疼痛,但他仿佛感觉不到了。那墨绿色的污点在侵蚀他道基的同时,似乎也将一些混乱、扭曲的低语,直接灌注进了他濒临崩溃的意识深处。
“净化…是虚伪…”
“毁灭…才是永恒…”
“拥抱…拥抱它…你失去的…它会加倍还给你…”
“闭嘴!!” 林风猛地抱住头,痛苦地嘶吼,像是在与体内的某个存在抗争。但很快,他的嘶吼变成了更加疯狂的大笑。
“哈哈哈…说得对…说得对!” 他挣扎着,竟然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身体因为剧痛和力量失衡而不住地颤抖,但那眼神却亮得吓人,充满了毁灭一切的疯狂,“我的道基毁了…我的剑没了…是你们!是你们逼我的!”
他死死盯着净世白莲,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污浊的双手,一个疯狂而绝望的念头在他脑海中成型,如同毒藤般疯狂滋长。
“荆青冥…你靠污染崛起…登临绝顶…”
“苏清漪…你这贱人…为了家族能抛弃一切…”
“呵呵…你们都能…我林风…为何不能?!”
他猛地抬起头,望向污秽源核的方向。那巨大的墨绿色心脏虽然被白莲压制,显得萎靡,但其深处蕴含的、那种纯粹的、混乱的、充满毁灭与再生的污秽力量,却仿佛对他产生了致命的吸引力!
“力量…给我力量!” 林风发出野兽般的咆哮,拖着残破的身躯,一步一踉跄,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决绝,竟然…主动朝着那被净世白焰压制的污秽源核冲去!
“既然仙道不容我…那便…化魔!”
“荆青冥!苏清漪!还有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老东西们!等着!都给我等着!!”
“今日之辱…道基之裂…我要你们……百倍!千倍!奉还——!!!”
他的身影在圣洁的白焰光芒下,显得渺小而扭曲,却带着一种飞蛾扑火般的疯狂,决绝地扑向了那片被污染源核散发出的、残留的浓郁墨绿色污秽能量之中!
“呃啊——!!!”
凄厉到骇人的惨嚎瞬间响起!墨绿色的污秽如同活物般将他包裹、侵蚀!他身上的暗金色污浊气息与源核的污秽疯狂交织、冲突、融合!他的身体剧烈抽搐、扭曲,皮肤表面开始浮现诡异的墨绿色纹路,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错位声……
净世白莲似乎感应到了这主动拥抱污秽的疯狂举动,莲心处的白焰微微跳动了一下,散发出一圈净化光晕试图驱散。但林风此刻身处源核附近,污秽能量浓郁得近乎实质,白焰的净化效果被大幅削弱。
污秽母巢中,圣焰燃烧,净化光芒笼罩核心。
通道尽头,苏清漪绝望的呼喊隐约可闻。
污秽源核边缘,林风被墨绿色的污秽彻底吞没,惨嚎与骨骼错位声不绝于耳,一个曾经的天骄,正在以最惨烈的方式走向彻底的沉沦与未知的异变。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掌托莲火的修罗,已然远去。
葬神渊底,光与暗,圣洁与污秽,救赎与沉沦,在此刻交织成一幅残酷而诡异的画卷。
污秽源核边缘,林风的惨嚎已不再是纯粹的人声,而是混杂着骨骼碎裂、血肉扭曲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粘稠嘶鸣。浓得化不开的墨绿色污秽能量如同活体般将他紧紧包裹、拉扯、侵蚀。
净世白莲心头的白焰微微跳动,一圈净化光晕扩散开来,试图驱散这主动投向污秽怀抱的疯狂。然而,渊核附近的污秽能量太过浓郁,近乎实质,白焰的净化之力如同投入泥沼的火星,瞬间被淹没、削弱,只能在其表面勉强荡开一圈微弱的涟漪,却无法深入核心,更无法阻止林风主动的、疯狂的拥抱。
嗤啦——!
令人牙酸的撕裂声响起!林风身上残破的万灵仙宗核心弟子道袍,终于承受不住内外交迫的力量,如同腐朽的破布般寸寸碎裂、化为飞灰!暴露出的躯体,已经呈现出一种非人的恐怖景象!
皮肤上,原本只是若隐若现的墨绿色纹路,此刻如同被激活的血管,疯狂地凸起、蔓延、交织!这些纹路闪烁着幽暗的光泽,并非静止,而是在皮肤下如同活蛇般蠕动、搏动!它们覆盖了他大半个身躯,尤其是丹田碎裂处,更是汇聚成一个不断扭曲、如同漩涡般的墨绿色核心,散发出令人心悸的衰败与混乱气息。
更可怕的是他的躯体形态!他的右臂以一种违反人体结构的方式向后反折,肩胛骨高高隆起,刺破皮肤,裸露的骨茬上正覆盖着一层粘稠的、如同黑色沥青般的物质,迅速硬化、增生,隐隐形成某种……扭曲骨刃的雏形!左腿则从膝盖处诡异地向外弯折,小腿骨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扭曲角度,仿佛正在被无形的巨力强行掰向另一个方向!
“嗬…嗬……力量…更多的…力量!” 嘶鸣声变得低沉、混沌,充满了贪婪和一种新生的、混乱的渴望。林风那双被污秽浸染、瞳孔几乎消失、只剩下浑浊墨绿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近在咫尺的污秽源核!那巨大的墨绿色心脏似乎也感应到了这个主动献祭自身、拥抱混乱的“祭品”,搏动陡然加快了一丝,一股更加精纯、也更加狂暴的污秽本源能量,如同墨绿色的毒蛇,猛地从核心裂缝中窜出,精准地刺入林风丹田位置那个扭曲的核心!
“呃啊——!!!”
林风的身体瞬间绷直,如同被高压电击中!这一次的惨嚎达到了顶点,随后又戛然而止!他的身体剧烈地抽搐、膨胀、收缩!皮肤下的墨绿纹路爆发出刺目的幽光!那正在异变的骨刃和扭曲的肢体,在精纯污秽的灌注下,异变速度陡然加快!
咔嚓!咔嚓!
骨骼错位、增生、覆盖黑色角质的声音密集响起!
墨绿色的粘稠汁液从他皮肤的裂缝中渗出,迅速包裹、塑形!
一股混合着金属锈蚀、血肉腐烂、以及深渊硫磺般的恶臭,开始从他身上弥漫开来!
那曾经属于“天骄林风”的清俊面容,此刻已被蠕动的墨绿纹路覆盖大半,只剩下扭曲的痛苦、无尽的怨毒,以及一种彻底沉沦于混乱与毁灭的……狂热!
他,正在以一种最惨烈、最彻底的方式,告别过去,拥抱深渊赋予的“新生”。一个因道基碎裂、信念崩塌、被嫉妒与绝望吞噬的“污染容器”,正在污秽源核的催化下,向着未知的、扭曲的、强大的“非人”形态蜕变!
裂缝通道中。
苏清漪不顾一切地狂奔着,灵力催发到极致,只恨自己修为不够高深。荆青冥的速度太快了,她只来得及看到通道尽头一闪而逝的衣角。
“青冥!荆师弟!等等我!求求你!” 她带着哭腔的呼喊在狭窄、潮湿、充满腐朽气息的通道内反复回荡,充满了绝望的哀求,“苏家…苏家需要你!那莲火…能救他们!求你看在…看在过去的情分上…”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被通道深处更响亮的、林风那非人的嘶鸣和骨骼扭曲声所淹没。这声音如同冰冷的钢针,狠狠刺入她的耳膜,让她浑身一僵,脚步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
她猛地回头!
透过不算太远的距离,她依稀看到了渊底核心那惊悚的一幕:被墨绿污秽彻底包裹、躯体正在发生恐怖异变的扭曲人形!那轮廓依稀还残留着林风的影子,但那蠕动的纹路、反折的肢体、散发出的混乱恶臭…无不昭示着一个事实——她曾经攀附、视为家族救星的天骄林风,完了!彻彻底底地完了!不仅道基碎裂沦为废人,更是主动投身污秽,化为了非人的怪物!
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直冲头顶!苏清漪的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了!恐惧、恶心、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荒诞感和……兔死狐悲的悲凉,瞬间淹没了她!
她攀附的“大树”,在她眼前彻底腐朽、崩塌、化为狰狞的怪物!
而她抛弃的、视为累赘的“枯木”,却浴火重生,掌托圣焰,成了唯一的希望!
这极致的讽刺,如同最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她的脸上,抽碎了她最后一丝侥幸!
“呃……” 苏清漪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呜咽,双腿一软,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踉跄着扶住冰冷湿滑的渊壁,才没有瘫倒。她望着林风异变的方向,又望向荆青冥消失的通道尽头,眼中的绝望如同实质的潮水。
前路,是冷漠决绝、视她如无物的修罗。
后方,是彻底沉沦、化为怪物的“前靠山”。
苏家……她的家族……该何去何从?
巨大的无力感和深入骨髓的悔恨,如同冰冷的巨手,死死扼住了她的咽喉。她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无声地滑落,混合着通道的湿气,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轰隆隆……
污秽源核似乎因为“祭品”的融合而稳定了一些,发出一阵低沉满足的嗡鸣,搏动渐渐趋于平稳。
净世白莲圣焰灼灼,净化着核心区域,将林风异变的恐怖景象和源核的污秽,都映照在那片乳白色的光晕之下,形成一幅光暗交织、圣洁与堕落并存的诡异画卷。
渊底再次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
只有林风身体异变时骨骼摩擦、粘液蠕动的细微声响,和苏清漪压抑绝望的啜泣,在这光与暗交织的深渊中,如同最悲凉的挽歌,缓缓飘散。
苏清漪背靠着冰冷、湿滑、不断渗着污秽凝结水珠的渊壁,身体止不住地往下滑。双腿仿佛被抽走了所有骨头,再也支撑不起身体的重量。她瘫坐在冰冷、粘腻的地面上,甚至感觉不到那刺骨的寒意,因为内心的冰冷早已冻僵了她的感官。
通道里弥漫的腐朽腥臭气息,混合着从渊底深处飘来的、林风身体异变时散发出的那股混合着金属锈蚀、血肉腐烂与深渊硫磺的恶臭,如同无形的毒气,灌入她的口鼻,让她阵阵作呕,却又连呕吐的力气都已失去。
她的目光,涣散而呆滞,越过不算太远的距离,死死地定格在渊底核心那幅如同噩梦般的景象上。
净世白莲燃烧着纯净的圣焰,乳白色的光晕神圣而柔和,将核心区域笼罩在一片相对“洁净”的光明中。然而,就在这片圣光的边缘,那光与暗交织的模糊地带,一个扭曲的、非人的轮廓正在污秽的包裹下疯狂蠕动!
林风……或者说是曾经林风留下的躯壳,此刻已膨胀了一圈。皮肤完全被蠕动、搏动的墨绿色“血管”覆盖,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幽光。反折的右臂肩胛处,那覆盖的黑色角质物质已彻底成型,化作一柄长约三尺、边缘布满锯齿、流淌着粘稠墨绿汁液的狰狞骨刃!左腿的扭曲更加彻底,小腿以一种不可能的角度反向折叠,脚掌的位置异化成了类似蹄爪的形态,深深抠进污秽的地面。
最恐怖的是他的头部!原本英俊的面庞已彻底扭曲变形,五官移位,下巴拉长,满口牙齿变得细长尖利,如同野兽!墨绿色的纹路覆盖了他整个头颅,双眼只剩下两个燃烧着浑浊墨绿火焰的孔洞,死死地盯着虚空,充满了无尽的怨毒与疯狂!
“嗬…嗬…力量…更多的…力量…撕碎…毁灭…” 低沉、沙哑、非人的嘶吼从那变形的喉管中挤出,不再是人类的声音,而是某种深渊野兽的咆哮。
他似乎在适应这具新生的、充满混乱力量的躯体,在圣焰光芒的边缘焦躁地踱步、低吼。每一次落脚,那异化的蹄爪都在污秽的地面留下一个深深的、冒着腐蚀性青烟的脚印。那柄骨刃无意识地挥动着,撕裂空气,发出尖锐的破空声。
苏清漪的瞳孔剧烈收缩,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几乎停止跳动!胃里翻江倒海,强烈的恶心感让她死死捂住嘴,却连干呕都发不出声音。她认得那件早已化为飞灰的道袍碎片,认得那身形轮廓残留的最后一丝痕迹,但她的大脑却拒绝承认——这就是那个曾经意气风发、傲视同辈、被她视为最大倚仗的林风!
悔恨!恐惧!绝望!
这三种情绪如同三条冰冷的毒蛇,彻底缠绕、吞噬了她的灵魂!
悔恨如同最锋利的刀子,一刀刀凌迟着她的记忆:
大婚那日,墨雨倾盆。她看着荆青冥平静地接过退婚书,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她当时只觉得那是懦弱的认命,是“柔弱花仙”最后的尊严。她碾碎了象征情谊的青冥草,在众人或嘲弄或同情的目光中,挽住了林风伸出的手,那金芒闪耀的手,象征着力量、地位和“正确”的选择。那一刻,她以为自己踏上了青云之路,为家族寻得了最坚实的靠山。
何等愚蠢!何等短视!那平静的深渊之下,蕴藏的是足以颠覆一切的狂澜!那株被碾碎的青草,竟是开启无间修罗之门的钥匙!
恐惧源于眼前这非人的怪物,更源于那个早已远去、掌托圣焰的背影!林风废了,化作了深渊的爪牙。荆青冥呢?那个被她亲手推开、背叛、羞辱的荆青冥,如今已是掌控枯荣、吞噬污秽、驾驭圣焰的修罗!他对她最后的眼神,是彻彻底底的漠视!比仇恨更冰冷,比怒火更可怕!那是将你从存在意义上彻底抹去的目光!苏家……攀附林风的苏家,在“净化派”眼中,在荆青冥眼中,在眼前这怪物的爪牙下……还有活路吗?
绝望!是最终的浪潮,将她彻底淹没!前路断绝,后路成魔!家族的未来,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在这污秽的深渊,或是被那冷漠的修罗彻底抹去!她追不上他,求不了他,更无力对抗眼前这正在诞生的怪物!所有的挣扎,所有的算计,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都显得如此可笑,如此卑微!
“呜……”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呜咽,终于从她指缝间溢出,带着无法形容的悲凉和彻底的崩溃。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冲刷着她惨白的面颊,混合着通道的湿气和污秽的尘埃,留下泥泞的痕迹。
她曾以为自己是命运的棋手,为了家族在棋盘上做出了最优的选择。
却不知,自己早已是别人棋局上,一枚随时可以舍弃、甚至被用来诱敌的棋子。
一步错,步步错。满盘皆输,万劫不复!
轰隆隆……
污秽源核似乎因这个“成功”转化的“容器”而稳定下来,发出低沉而满足的嗡鸣,搏动变得缓慢而有力,如同沉睡巨兽的心跳。更多的墨绿色污秽能量,如同温顺的溪流,开始缓缓注入林风异变的躯体内,滋养着那新生的、混乱的力量。
净世白莲的圣焰依旧灼灼燃烧,净化着核心区域,却无法驱散那光暗交界处、正在迅速壮大的阴影。白与黑,净与秽,在渊底形成了微妙的、令人窒息的平衡。
渊底彻底陷入死寂。
只有林风(或者说那新生的存在)适应新躯体时,骨刃撕裂空气的尖啸、蹄爪践踏污秽地面的闷响,以及那喉咙深处发出的、意义不明的混沌低吼。
还有苏清漪瘫坐在冰冷渊壁下,那无声的、绝望的泪流满面。她的身体微微颤抖,指甲深深抠进掌心,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
葬神渊底。圣莲镇秽,修罗远去。天骄化魔,红颜泣血。光暗交织,余烬未冷。唯有无尽的悔恨与绝望,在这污秽深渊的最深处,无声地发酵,等待着一个注定更加残酷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