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灾变，仙城保住了。
但属于他们的时代，似乎已经结束了。
钟楼顶层的风带着铁锈味，荆青冥指尖的黑莲正贪婪地吮吸着最后一缕污染源。那株被他植入古树的红球已膨胀至人头大小，表面浮现出无数张痛苦的人脸，正是源兽吞噬的上千生灵魂魄。
“还不够。” 他低声自语，左眼黑莲印记骤然亮起。
下方突然传来整齐的甲胄摩擦声。三十名仙宗执法弟子列成方阵，为首的是净化派三长老魏严，此人手持一柄刻满符文的青铜镜，镜光扫过之处，连空气中的污染残絮都在滋滋燃烧。
“荆青冥！你吸收污染残害生灵，已触犯仙宗铁律！” 魏严声如洪钟，青铜镜对准钟楼，“速速束手就擒，随我回刑堂受审！”
荆青冥低头瞥了眼镜光中自己扭曲的倒影，突然笑了。他抬手一弹，红球表面的人脸瞬间凝固，化作晶莹的血珠滴落在古树上。那些被污染侵蚀的木纹竟开始逆流，露出底下金黄的年轮。
“残害生灵？” 他纵身跃下钟楼，黑莲在掌心旋转成漩涡，“刚才污染源兽冲破护山大阵时，魏长老在哪？”
魏严脸色一僵。那时他正带着亲信在秘库转移家族珍藏，直到确认污染源被控制才敢现身。
“休要狡辩！” 他恼羞成怒，青铜镜射出一道白光“此镜可照破一切邪祟，让你这怪物现出原形！”
白光触及黑莲的瞬间，竟像冰雪投入沸油般炸开。无数细小的黑色藤蔓从光华中钻出，顺着镜光缠上青铜镜，镜身立刻布满蛛网状的裂痕。
“噗 ——” 魏严喷出一口鲜血，难以置信地看着手中的宝镜，“不可能！这可是用千年玄铁混合净化灵液铸造的……”
“净化？” 荆青冥已欺至近前，指尖藤蔓擦过魏严咽喉，“你所谓的净化，不过是把污染赶到更弱的生灵身上罢了。”
他猛地抬手，魏严身后的五名执法弟子突然发出凄厉的惨叫。他们的铠甲下钻出数朵肉色小花，花瓣层层剥开，露出里面蠕动的白色虫豸 —— 那是被污染侵蚀的灵力具象化，此刻正被荆青冥强行抽出体外。
“啊！我的灵根！” 一名弟子抓着自己的丹田，那里已塌陷成一个黑洞，“你对我做了什么？”
荆青冥没有回答，只是屈指一弹。那些吸饱了污染的肉花骤然爆开，黑色的花粉如同活物般扑向周围的执法弟子。凡是沾到花粉的人，皮肤立刻浮现出木质纹理，动作变得僵硬迟缓。
“是枯木成兵！他把污染炼进了术法里！” 有见识广博的长老失声惊呼。
之前被荆青冥抽干污染的五名弟子，此刻竟缓缓站起身。他们双目空洞，皮肤呈现出枯树皮般的褐色，双手化作锋利的木刃 —— 正是荆青冥炼制的第二、第三具枯木卫。
“魏长老，” 荆青冥的声音带着回音，仿佛从无数张嘴里同时传出，“现在还要审我吗？”
魏严看着自己被藤蔓缠住的手腕正在木质化，终于露出了恐惧的神色：“你…… 你到底想做什么？”
“很简单。” 荆青冥指向钟楼顶端，那里的红球已彻底融入古树，树干上绽开一朵遮天蔽日的黑莲虚影，“从今天起，这座钟楼，归我了。”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仙城钟楼乃是万灵仙宗立派时建造的镇物，象征着宗门对仙城的掌控权。荆青冥此举，无疑是在公然挑衅仙宗的权威。
“放肆！” 林风突然拔剑上前，金系灵力在他周身形成护盾，“荆青冥，你真以为仙宗无人能治你吗？”
荆青冥瞥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嘲讽：“你的剑，还能承受几次污染？”
林风的动作猛地僵住。他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本命灵剑，那道被蚀灵花污染的裂痕，此刻正渗出黑色的雾气。刚才污染源兽暴动时，他强行催动剑招，已经让裂痕扩大了数分。
“林风，退下！” 魏严厉声喝道。他看得出来，林风现在上去就是送死。
荆青冥没有追击，只是抬头望向黑莲虚影笼罩的区域。那里的污染浓度是全城最高的，却也是生机恢复最快的地方。被黑莲花粉覆盖的房屋，墙缝里钻出的藤蔓正在编织成网，将残余的魔化生物一一捕获、吞噬。
“看到了吗？” 他突然提高声音，让全城的人都能听到，“这就是你们唾弃的污染。它能摧毁一切，也能孕育一切。”
他的目光扫过那些还跪在地上的平民：“你们求仙宗救命，他们却在秘库里转移宝物；你们骂我是怪物，却是我保住了你们的命。”
“这世间哪有什么正邪？” 黑莲虚影突然落下一滴莲露，砸在魏严脚边，将地面腐蚀出一个深坑，“只有强弱。”
苏清漪浑身一颤，想起了退婚那日自己说的话：“花仙柔弱，如何配我？”
那时她以为力量就是金光闪闪的剑招，是仙宗长老的青睐。可现在她才明白，真正的力量，是能在绝望中撕开一条血路的狠厉，是能将毁灭玩弄于股掌的疯狂。
“仙师！” 之前那个瘸腿老汉突然喊道，“您要是想占钟楼，我们都支持您！”
“对！仙师救了我们，别说一座钟楼，就算要我们搬离仙城，我们也愿意！”
“万灵仙宗见死不救，早就不配管我们了！”
平民们的呼声如同潮水般涌起，盖过了仙宗门人的怒喝。他们或许不懂什么宗门规矩，却分得清谁是真心救他们，谁是只顾自己的伪君子。
荆青冥看着这些声嘶力竭的平民，眼神依旧冰冷。他知道，这些人的支持廉价得可笑，一旦自己失势，他们会第一个冲上来撕碎自己。
但他不在乎。
他要的从来不是认同，而是敬畏。
“很好。” 他抬手，黑莲虚影突然收缩，化作一道光柱冲天而起，在仙城上空炸开，形成一个巨大的黑色莲花印记，“从现在起，这片印记笼罩的区域，由我荆青冥说了算。”
“污染者，杀无赦。”
“敢来挑衅者，杀无赦。”
“至于仙宗……” 他的目光落在魏严和林风身上，“想拿回钟楼，可以。带着你们的净化大阵来，我接着。”
说完，他转身走向钟楼，枯木卫紧随其后。那些黑色的藤蔓自动为他让开道路，在他身后编织成一道屏障，将所有目光隔绝在外。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钟楼入口，魏严才瘫坐在地，看着自己手腕上蔓延的木质纹理，露出了绝望的神色。
林风紧握剑柄，指节发白。他看着天空中那朵不散的黑莲印记，第一次对自己的 “正道” 产生了怀疑。
苏清漪望着钟楼的方向，泪水无声地滑落。她知道，从今天起，荆青冥再也不是那个会因为她一句夸奖而脸红的少年了。他成了仙城人人敬畏的修罗，而她，却连仰望他的资格都没有了。
人群中，一个穿着灰袍的老者默默收起了传讯符。他是遗尘谷安插在仙城的眼线，刚才他已经将这里发生的一切，传回了谷中。
“污染花仙…… 有意思。” 老者喃喃自语，转身消失在小巷深处。
钟楼内，荆青冥站在红球融入的古树前。树干上的黑莲印记正在缓缓旋转，散发出精纯的污染能量。
“系统，吸收。”
“叮！检测到高浓度污染源，吸收后可解锁新能力‘黑莲领域（真）’，是否吸收？”
荆青冥感受着体内沸腾的力量，眼中闪过一丝狂热：“吸收。”
剧烈的疼痛瞬间席卷全身，比以往任何一次吸收都要猛烈。血脉深处的花魂发出痛苦的嘶吼，仿佛要被这股力量撕碎。
但荆青冥却笑了。
他伸出手，触摸着冰冷的树干，感受着那些被吞噬的生灵魂魄在体内哀嚎。
“痛苦吧，哀嚎吧……” 他低声呢喃，“只有这样，你们才能真正‘活’下来。”
古树剧烈震颤，黑莲印记爆发出刺眼的光芒，将他的身影彻底吞噬。
窗外，黑莲虚影笼罩的区域，一株被污染的野草，正在黑色的土壤里，长出了带着血色纹路的叶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