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田把竹筏重新拖回原处藏好,看着那几根被水泡得有些发黑的竹竿,眉头微蹙。
这玩意太不结实,经不起风浪,也承载不了多少重量,迟早得换掉。
他望着宽阔的水面,心里琢磨着,还是得弄一艘正儿八经的小乌篷船,不用太大,能载两三人即可,但一定要结实耐造。
杜若看不上手里那几枚鸭蛋,随手塞给向小左和钱老二:“你俩分了吧。”
向小左有些不好意思,推辞了一下才接过。
钱老二则喜滋滋地接过,用衣襟下摆小心兜好。
四人循着来路下山。
回到村里,钱老二抱着那几枚鸭蛋,缩头缩脑地蹭回家。
刚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院门,就见原本应该躺在床上唉声叹气的钱老头,此刻穿戴整齐,阴沉着脸坐在堂屋正中的破椅子上。
他娘、还有兄弟几个,甚至连他媳妇孩子,都或站或坐,挤满了堂屋,十几双眼睛齐刷刷地钉在他身上,空气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钱老二心里哀嚎一声,知道这顿批斗是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去了。
他耷拉着脑袋,哭丧着脸,听着家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指责和斥骂。
“败家子!丧门星!”
“好好的财路硬让你给断了!”
“你知不知道那塘子意味着什么?那是咱们家的根基!”
“嘴上没个把门的,什么话都往外秃噜!”
钱老二被骂得狗血淋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最后还是钱老头骂得累了,重重地咳嗽了几声,端起桌上的水喝了一口,用沙哑的声音制止了众人的喧哗。
堂屋里瞬间安静下来。
钱老二偷偷松了口气,以为风暴过去了。
他赶紧从怀里掏出那几枚还带着体温的鸭蛋,献宝似的递到他娘面前:
“娘,您看……这、这是今天……他们给的……”
钱老太一把夺过鸭蛋,浑浊的老眼数了数,脸上没有丝毫喜色,反而更阴沉了。
她摸出腰间那把从不离身的铜钥匙,走到墙角那个黑乎乎的橱柜前,打开锁,把鸭蛋小心翼翼地放进去,又“咔哒”一声锁上,仿佛锁住了什么绝世珍宝。
钱老二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又赶紧补充道:
“还、还有……他们答应……等砍树的时候,分、分咱们家几棵……作为带路的报酬……”
钱老太猛地转过身,手指头差点戳到钱老二的鼻子上,咬牙切齿地低吼道:
“几棵破树就把你打发了?你知不知道你丢了个多大的聚宝盆?你个不成器的东西!我恨不得……”
她扬手想打,看了看儿子那怂包样子,又恨恨地放下手,胸口剧烈起伏。
一直沉默的钱老头这时开了口,声音嘶哑却带着一家之主的决断:
“行了!事已至此,骂死他也没用!”
他浑浊却精明的眼睛盯着钱老二。
“那两口子,不是池中物。这山这水到了他们手里,富起来是迟早的事。老二,以后你多往他们跟前凑凑,机灵点,看看能不能搭上点关系。”
“烧香要趁早,等人家真发达了,你想凑都凑不上前了。他们指缝里漏点,就够咱家嚼用一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