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拉着孩子,低着头,快步朝着巷子口走来,刚一拐出巷口,她就猛地撞见了正站在那里的杜若。
两人四目相对,都是一愣。
杜若十分惊讶,这个女人,竟然是那个当初差点被李老狗偷走孩子、后来又在城门口出手帮他们解围的年轻母亲。
那妇人见到杜若,脸上先是闪过一丝慌乱和羞愧,但很快又平静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坦然。
她朝着杜若微微屈膝,行了个礼,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感激:“没想到……还能遇见恩人。”
杜若看着她,又看了看她身边那个正专心啃着馒头、对刚才发生的一切毫无所知的孩子,心情复杂难言。
那妇人顺着杜若的目光,也看了看自己的孩子,然后抬起头,迎着杜若的目光,竟然大大方方地开口说道:
“前天恩人你们进城后,我思来想去,跟着那群灾民留在外面,迟早不是饿死冻死,就是被那些人吃了。我死了没关系,可我的孩子……他还那么小……”
她顿了顿,继续说:“我就用身子,贿赂了守城的官兵们。”
“他们见我一个妇人带个孩子,也出不了什么大乱子,就放我们娘俩进来了。好歹城里总能找到点活路,讨口饭吃。”
她的语气那样平淡,没有抱怨,没有自怜,只有为了让孩子活下去而不得不如此的决绝和坚韧。
杜若听完,心中的惊讶,瞬间被一股强烈的敬佩所取代。在这吃人的世道,一个孤身女子带着幼子,为了生存,所能做的选择和牺牲,外人又有何资格评判?
她用自己的方式,艰难却又顽强地抓住着一线生机。
杜若沉默了片刻,伸手从怀里摸出了仅剩的几枚铜钱,递向那妇人,千言万语只化作三个字:“活下去。”
那妇人看着杜若手中的铜钱,没有推辞,也没有表现出过分的感激,只是很平静地接了过来,紧紧捏在手心里,仿佛握住了一份沉甸甸的希望。
她看着杜若,眼神清澈而坚定,重复了杜若的话:“会的。一定要活下去。”
说完,她再次向杜若微微颔首,便拉起孩子的手,一步步地融入了街上稀疏的人流之中,背影单薄却挺直。
杜若站在原地,望着她远去的方向,心中感慨万千。乱世浮生,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挣扎求存。
她拿着两件羽绒背心回到客栈,冯田也已经采购归来,正将东西仔细地归置到驴车上。
杜若将背心递给他一件:“试试,贴着里衣穿,应该能暖和些。”
冯田接过那件轻软得超乎想象的背心,依言试穿了一下,大小正好,活动了一下手臂,丝毫不觉束缚,反而有一股暖意包裹住躯干。
“很好。”他言简意赅地评价道。
杜若也穿上自己的那件,感受着那份轻盈的暖意,心中稍安。她看向冯田,语气坚定地说:“明天一早,我们就走。”
冯田点了点头,眼神沉静而锐利:“嗯,明天就走。”
安阳县绝非久留之地,前方的山路虽然未知且艰难,但比起留在即将可能陷入更大混乱的城池,或与外面那些已经沦为人间地狱的灾民为伍,穿越荒野,或许是唯一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