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善才听着,眼睛渐渐亮了起来,脸上的阴郁一扫而空。
这个主意好!既不用自己冒险去拼杀,又能借着二人去讨好官府,他满意地拍了拍李老狗的肩膀:
“还是你小子脑子活络!就这么办!”
他立刻对周围几个核心的李家村子侄吩咐下去:
“都给我听好了!从现在开始,谁也不准再去招惹那两个人。都给我放老实点,一切,等到了安阳县再说。”
驴车继续保持着距离不紧不慢的跟在灾民队伍后面,杜若没有待在车厢里,而是特意抱出一床厚棉被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然后挤坐在了冯田旁边的车辕上。
冯田看了她一眼,将赶车的缰绳换到一只手,另一只手伸过来,帮她将被子更紧实地拢好,盖住她的腿脚:“外面冷,进去待着就好。”
杜若摇摇头,目光投向前面那黑压压的人群说:“陪你一会儿。而且,我估摸着,接下来可能会安生两天了。”
冯田微微挑眉,带着询问的神色。
杜若笑了笑:“我方才动手,你是不是觉得太冒失了?怕他们一拥而上?”
冯田诚实地点点头:“嗯。他们人太多。”
“不会的。”杜若语气笃定,“他们心不齐。”
她微微侧头,压低声音分析道:“这几天,来挑事、来试探的,翻来覆去都是李家村那几个人。其他灾民,要么是不屑与李善才那伙人同流合污,要么就是在冷眼旁观,等着看鹬蚌相争,好从中渔利。”
“李善才肯定也清楚这一点,所以他只敢耍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偷偷摸摸地试探,绝不敢鼓动所有人明目张胆地来抢。因为他怕,怕自己村里的人拼光了,好处却全被别村的人捡了去。”
她顿了顿,总结道:“如今,软的硬的他们都试过了,没占到半点便宜,反而碰了一鼻子灰,还折了面子。”
“短时间内,除非有绝对的把握或者被逼到真正的绝境,否则李善才不会再轻易来触我们的霉头。他一定在等,等一个他认为更稳妥、或者更能煽动起所有人的时机。”
冯田仔细听着,觉得杜若的分析鞭辟入里,不由得点了点头。
他握了握她的手,发现指尖冰凉,便将其拢入自己掌心捂着:“等到了安阳县就好了。入了城,我们就和这些人分道扬镳。”
杜若却轻轻蹙起了眉头,心中的不安并未散去,反而因为即将抵达安阳县而愈发清晰:
“我担心的正是安阳县,李善才那人会不会从别的方面下手?比如我们的身份?”
冯田的神色也随之凝重起来。他之前只虑及眼前的威胁,却忽略了身份可能带来的更大风险。
杜若的担忧绝非空穴来风,在这个秩序崩坏、官府往往宁可错杀不可错放的年月,一旦被他们盯上,后果不堪设想。
两人一时无言,只有驴车吱呀前行和风声呜咽。
夜幕再次降临,寒冷无差别攻击着荒野上的每一个人。
灾民营地那边,只有零星几堆微弱的篝火,大多数人都蜷缩在一起,依靠彼此的体温艰难地抵御着严寒。
死寂中,一种绝望的氛围如同浓雾般弥漫开来。
突然,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嚎声猛地划破了夜的寂静,尖锐而凄厉,正是白天那个闹事的妇人。
“我的儿啊!我的心肝肉啊!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啊!你让娘怎么活啊!啊啊啊——!”
那妇人哭得声嘶力竭,声音里充满了悲痛和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