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暗沉下来,寒风再起,吹得人骨头缝都发冷。
前方的灾民队伍终于停了下来,开始在一片背风的荒野坡地旁就地宿营。
他们没有帐篷,没有足够的被褥,只能一家人挤在一起,点燃微弱的篝火,啃食着硬邦邦的干粮,甚至有人开始挖掘雪下的草根树皮。
冯田和杜若将驴车停在距离灾民营地更远一些的地方。
冯田先喂了驴子些草料和水,然后和杜若一起,迅速用那大块油布给驴子搭了一个简易的避风帐篷,又给它盖上了旧棉被保暖,这畜生是他们重要的脚力和财产,不能冻着。
两人在车厢里简单吃了些干粮和肉脯,气氛压抑,都没什么胃口。
“前半夜你睡,后半夜我睡。”冯田安排守夜顺序,将腰刀放在手边,“有任何动静,立刻叫醒我。”
杜若重重地点了点头。
前半夜,除了远处灾民营地传来的零星哭泣和压抑的呻吟,以及呼啸的风声,一切似乎还算平静。
冯田和衣躺在车厢里,呼吸平稳,但耳朵却像猎豹一样竖着,捕捉着外界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响动。
子时过后,杜若醒来换班。
她揉了揉眼睛,裹紧棉袄坐起身来,接过冯田递来的腰刀,抱在怀里,瞪大了眼睛守着夜。
后半夜,万籁俱寂,连灾民营地那边的声响都几乎消失了,只有风刮过旷野的呜咽。
就在这片死寂中,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踩着积雪,由远及近,传入了杜若耳中。
她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睡意全无,屏住呼吸仔细倾听。
脚步声很轻,不止一个人,他们脚步没有朝着车厢来,而是往驴子去了。
几乎就在同时,冯田已然睁开了眼睛。他悄无声息地坐起身,透过车厢预留的小窗向外看去,随后向杜若比了比手势,示意她噤声,在车里待着。
只见几个黑影,正鬼鬼祟祟地、蹑手蹑脚地接近他们给驴子搭的那个油布帐篷。
正是灾民队伍里的李老狗和李赖子几人,他们饿得前胸贴后背,别人家还有点粮食的还能熬点糊糊,而他们这边早已断粮两天,全靠雪水和挖草根维持。
白天他们就注意到了这辆远远跟在后面的、“豪华”的驴车,尤其是那头养得膘肥体壮、居然还有单独帐篷和棉被的驴子。
李老狗看着那油布帐篷,气得牙痒痒,低声咒骂:
“操他娘的!这世道真他娘的不公!老子们都快冻死饿死了,连个遮风的破棚子都没有,这畜生倒好,还有帐篷棉被,比人还金贵。”
李赖子和其他几人也是两眼发直,死死盯着帐篷里那头模糊的驴影,口水直流,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杀了它!杀了它就有肉吃了!这么多肉,够他们吃好几顿!
只要手脚够快,等那车主发现,驴已经死了,他们一哄而上,法不责众,难道车主还能为了头死畜生,把他们这些一无所有的穷灾民都杀了不成。
“快!手脚麻利点!弄死这畜生!”李老狗压低声音催促,眼里闪烁着饿狼般的凶光。
李赖子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从怀里摸出一把磨尖的破柴刀,第一个猫着腰,一脚跨进了油布帐篷的入口,举刀就朝着黑暗中驴子的脖颈位置狠狠扎去。
“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