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入木桶,滚烫的热水瞬间包裹了冰冷的身体,带来一阵短暂的刺痛,随即是难以言喻的舒畅。
她忍不住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整个人都沉了下去,只露出头部在水面上。
然而,当热水浸透她纠结缠绕的长发时,却带来了意想不到的麻烦。
那头发因为长期缺乏清洗和梳理,沾满了尘土、草屑甚至不知名的污物。
早已板结打绺,乱糟糟地缠在一起,如同一顶沉重肮脏的毡帽扣在头上。
她试图用手梳理,手指却被死死缠住,扯得头皮生疼,却无法将发丝分开分毫。
杜若皱紧眉头,烦躁感油然而生。
她使唤春婶子去找把剪刀来。
春婶子很快就拿着剪刀回来,杜若接过剪刀,没有丝毫犹豫。
对准那团乱发的根部,毫不犹豫地狠狠剪了下去。
“咔嚓!咔嚓!”
清脆的剪刀开合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一缕缕纠结着污垢的、枯黄的长发应声而落,掉在冰冷的地面上。
春婶子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呆了,慌忙扑过来想要阻止。
“这头发怎么能随便剪啊,只有死了丈夫的寡妇才……”
“丈夫?”
杜若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剪刀依旧冷酷地咬合着,她冷笑一声。
“那个贪生怕死、献妹邀宠的谢珩?他也配当我的丈夫?”
她的话语里充满了鄙夷。
“我呸!”
“咔嚓!”
又是一大绺头发落下。
春婶子没再说话,杜若加快了手中的动作。
将头发剪至耳际,露出清晰的下颌线条和纤细的脖颈。
杜若洗完澡擦干身体,换上棉衣裤后,坐在了铜镜前。
原来原身不仅和自己同名同姓,长得也是一模一样。
只是镜中的脸庞瘦削得厉害,两颊深深凹陷下去,颧骨突出,衬得一双眼睛格外大。
然而,仔细看去,底子仍在。
那是一双标准的杏眼,眼尾微微下垂,瞳仁很大,此刻因为洗净了尘埃,显得清澈含水。
鼻梁挺直小巧,鼻头圆润。
嘴唇虽然颜色不佳,但形状饱满。
整张脸虽不如谢灵艳丽,却自有一种清丽坚韧的底色。
杜若对着镜子皱了皱眉。
在这匪窝里,一个年轻女子,哪怕顶着“恩人”的名头,美貌也绝非幸事。
她需要的是低调,是安全地活下去。
她拿起桌上那块用来包食盒的粗布方巾,仔细地将参差不齐的短发全部包裹起来,在脑后打了个结。
接着,她从墙角抓了一把的尘土,用稻草杆在脸上点了一片雀斑。
“你这是……”
春婶子看到杜若这番举动,不解地问道:
“你现在可是整个寨子的恩人,谁还敢对你不敬?何必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
杜若转过头,看向一脸困惑的春婶子,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恩人?座上宾?”
她轻轻嗤笑一声。
“婶子,别忘了这是什么地方。大当家今天能奉我为宾,焉知明日不会因别的缘由翻脸?至于其他人……呵。”
她抬手,轻轻拂去蹭到衣袖上的一点灰土:
“防人之心不可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