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棚里依旧鼾声一片。
她摸索着回到自己那堆稻草旁,刚躺下,就发现旁边多了一个人。
是谢灵。她蜷缩着,背对着杜若,肩膀一耸一耸,压抑的抽泣声断断续续地传来。
杜若在黑暗中看了那抖动的背影一眼,心里没什么波澜,只是有点烦。
她不明白一个人怎么能有这么多眼泪。
她翻了个身,背对着谢灵,怀里紧紧抱着那把藏在衣服下的、冰凉的剔骨刀。
刀柄的硬物感抵着胸口,让她感到一丝踏实。她闭上眼,强迫自己入睡。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衙役粗鲁的吆喝声就打破了驿站的宁静。
“起来了!都起来!上路了!磨蹭什么!”
囚犯们像惊起的牲口,麻木地爬起来,拖着脚镣,在院子里集合。
衙役们补充了些干粮和柴火。
班头一声令下,队伍又蠕动着离开了漏江县,重新踏上蜿蜒崎岖的山路。
山风比昨日更冷冽,像刀子一样刮着裸露的皮肤。
中午时分,队伍在一个山坳里停下休整。
衙役们围坐在一起,拿出干粮和水囊。
囚犯们则被赶到另一边,原地坐下。
杜若靠着一块冰冷的岩石坐下,腿脚酸麻得几乎失去知觉。
出乎意料,今天的午饭不再是又干又硬、能硌掉牙的黑馍馍。
一个衙役提着个破麻袋走过来,挨个给囚犯分发。
今天的是半个杂粮饼,颜色灰黄,能看到粗糙的麸皮颗粒,但比黑馍馍软乎,也厚实。
杜若的眼睛亮了一下,她小心地捧着这半个饼子,像捧着什么珍宝。
她先凑近闻了闻,有一股淡淡的粮食香气。
她撕下一小块,放进嘴里。
饼子很糙,刮嗓子,她慢慢地咀嚼着,让那点微乎其微的甜味在口腔里散开,再艰难地咽下去。
每一口都吃得极其认真,极其珍惜。
饼屑掉在衣襟上,她也小心地捡起来放进嘴里。
最后,她把沾着饼渣的手指,一根一根仔细地舔干净。
胃里终于有了点实在的东西,虽然远不足以填饱,但那份冰冷的空虚感总算被驱散了一些。
她长长地吁了口气,靠着岩石闭目养神。
这时,旁边传来窸窣声。
她睁开眼,看见谢灵又挨着她坐了下来,就在那块冰冷的岩石另一侧。
谢灵低着头,眼睛红肿,脸色比昨天更苍白憔悴,嘴唇干裂起皮。
杜若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又把眼睛闭上了。
她不想理她。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只有山风掠过枯枝的呜咽。
过了好一会儿,一个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在杜若耳边响起:
“我哥……”谢灵的声音顿了顿,似乎在极力压制哽咽。
“……他要我去服侍那个班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