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内,时间在监控仪器的滴答声和林晚星压抑的啜泣声中缓慢流逝。她紧紧握着父亲的手,那冰凉的、布满皱纹的触感,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
“爸……对不起……是星星没用……没能保护好你……”她哽咽着,将额头抵在父亲的手背上,泪水浸湿了洁白的床单。
她不知道父亲能否听见,她只是本能地倾诉着,将这段时间以来所有的委屈、恐惧、绝望和无助,都化作滚烫的泪水,流淌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哭泣声渐渐平息。林晚星抬起头,用袖子胡乱擦干脸上的泪痕。她不能倒下,至少不能在父亲面前倒下。她必须坚强起来,为了父亲,也为了星辰。
她仔细地帮父亲掖好被角,用手帕轻轻擦拭他额角的虚汗。动作轻柔,带着女儿对父亲最深切的眷恋与担忧。
就在这时,她注意到父亲枕边放着一本有些年头的、皮质封面的笔记本。那不是医院的东西,以前也从未见过。
是护工放的吗?还是……?
她迟疑了一下,伸手将笔记本拿了过来。笔记本很旧,边角有些磨损,散发出淡淡的樟脑和旧纸张混合的气息。
她轻轻翻开。
里面不是日记,而是一些零散的、看似随手记下的数字、符号,还有一些模糊的地名缩写,字迹潦草,似乎是很多年前写下的。翻到中间部分,她看到几页被仔细粘贴上去的老照片。
照片有些泛黄,上面是年轻的父亲,和一个穿着碎花连衣裙、笑容温婉的年轻女子。他们并肩站在一棵大树下,背景是一片金黄的麦田,阳光很好,两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光芒。
是妈妈。
林晚星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泛起一阵酸涩的暖意。她已经很久没有看到母亲的照片了。父亲一直将关于母亲的东西收藏得很好,很少拿出来。
她继续往后翻。在笔记本的最后一页,夹着一张折叠起来的、质地稍硬的纸。
她将其展开。
那是一张……铅笔素描。
画上是一个扎着羊角辫、穿着公主裙的小女孩,正坐在秋千上,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裙摆飞扬,充满了童真和快乐。画的右下角,用稚嫩的笔触写着一行小字:“送给世界上最漂亮的星星。爸爸。”
是父亲画的她。
是她很小的时候。
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她仿佛能看到多年前,父亲伏在案前,笨拙却又无比认真地,为她画下这幅画时的样子。那时,天空很蓝,阳光很暖,她还是父亲捧在手心里的、无忧无虑的小公主。
可是现在……
她看着病床上形容枯槁的父亲,看着窗外灰暗压抑的天空,巨大的落差感让她几乎窒息。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如果母亲还在,如果那天父亲没有喝酒,如果苏晴没有死……一切,是不是都会不一样?
没有如果。
她小心翼翼地将素描折好,重新夹回笔记本,然后将笔记本轻轻放回父亲的枕边。这本笔记本,或许是父亲在混沌的意识中,唯一能抓住的、关于过去美好时光的念想。
她坐在床边,握着父亲的手,静静地陪伴着。窗外的雨声似乎小了一些,病房里只剩下仪器规律的声响和父亲微弱的呼吸声。
这一刻,抛开了与陆北辰的仇恨纠葛,抛开了被囚禁的屈辱和恐惧,她只是作为一个女儿,守护在生命垂危的父亲身边。内心奇异地获得了一丝短暂的、近乎奢侈的平静。
然而,这份平静并没有持续太久。
病房的门被轻轻敲响,然后推开。不是医生或护士,而是钟管家。
他端着一杯温水和一些简单的餐点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惯有的恭敬和一丝担忧。
“林小姐,您一天没吃东西了,先生吩咐给您送些过来。”钟管家将东西放在床头柜上,目光扫过病床上昏睡的林卫国,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呢?”林晚星没有碰那些食物,只是冷冷地问。
钟管家自然知道她问的是谁,微微躬身:“先生有些事务需要处理,先回公司了。他吩咐,您今晚可以留在这里陪护,我会安排人守在附近,确保您和林老先生的安全。”
回公司了?
林晚星心中冷笑。是懒得再看她这副悲戚的模样,还是去筹划下一步对付她父亲的手段?
“安全?”她抬起眼,看向钟管家,眼神里充满了讽刺,“有他在,我们真的安全吗?”
钟管家被她问得一窒,脸上露出些许尴尬和无奈,最终只是低声道:“林小姐,请您保重身体。有什么需要,随时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