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画室里,时间仿佛被那幅苏晴的肖像和陆北辰冰冷的宣告一同冻结。
林晚星背对着那幅画,单薄的背影在昏黄灯光下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仿佛下一秒就会断裂。她没有哭,也没有闹,甚至连一丝颤抖都没有,只是那样静静地站着,像一尊骤然失去所有支撑的雕像。
陆北辰就站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没有再靠近,也没有离开。他看着她僵直的背影,目光深邃难辨,那里面没有胜利者的得意,也没有丝毫怜悯,只有一片沉静的、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切的漠然。
空气里弥漫着亚麻油、灰尘和陈旧画布混合的、令人窒息的味道。
良久,林晚星才极其缓慢地、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转过了身。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苍白得像一张被雨水打湿的纸,只有那双眼睛,黑得惊人,里面像是有什么东西彻底碎裂后,又重新凝固成的、冰冷的琉璃。她不再看那幅画,目光直直地、毫无波澜地迎上陆北辰的视线。
“所以,”她的声音干涩沙哑,却异常平静,平静得令人心头发冷,“这就是你想要的?让我看清楚,我连一个死人的影子都不如?”
陆北辰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下颌线微微绷紧。他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看着她,仿佛在评估她这副平静表象下,是否还藏着别的情绪。
林晚星却像是并不需要他的回答,她扯了扯嘴角,那弧度冰冷而破碎,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自嘲。
“你带我来这里,给我看这个,就是为了告诉我,无论你对我有过多么‘肮脏’的念头,无论你因为那些念头多么痛苦挣扎,最终,你都只会守着这幅画,守着你的‘归宿’。”她一字一句,说得极其缓慢,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砸在空旷的画室里,“而我,林晚星,永远都只是你报复计划里一个意外的、让你感到困扰和……恶心的偏差。对吗?”
她的质问,没有歇斯底里,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令人心悸的冷静。
陆北辰依旧沉默着,但那沉默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隐隐躁动。他不喜欢她这样的眼神,这样的语气。这比他预想中的崩溃、哭闹,更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失控感。
“回答我!”林晚星忽然向前一步,逼近他,那双冰冷的琉璃般的眼睛死死锁住他,“是不是?!”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尖锐,在画室里激起回响。
陆北辰的眉头终于蹙了起来,眼底掠过一丝不耐和戾气。他讨厌被这样逼迫,尤其讨厌被她这样逼迫。
“是又如何?”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带着惯有的冰冷和一丝被激怒的嘲弄,“难道你还指望能有别的结果?”
他向前一步,高大的身影带来的压迫感瞬间将她笼罩。
“林晚星,别再做那些不切实际的梦了。”他俯视着她,目光如同最锋利的冰锥,试图刺穿她冷静的伪装,“我们之间,从一开始就注定只能是恨。那些荒谬的念头,那些失控的情绪,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他的话语,如同最后的判决,将她心中那点残存的、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幻想,彻底碾碎。
林晚星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写满了冰冷和决绝的脸,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那笑声开始很轻,带着颤抖,随即越来越大,越来越凄厉,在空旷的画室里回荡,充满了无尽的荒谬和绝望。
“恨……哈哈……对,只能是恨……”她笑着,眼泪却不受控制地从那冰冷的琉璃眼中涌出,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真好笑……陆北辰,你真的……太可笑了……”
她一边笑,一边流泪,状若疯癫。
陆北辰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反应弄得一怔,眉头锁得更紧,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你笑什么?”他冷声问。
“我笑你……”林晚星止住笑声,抬起泪眼模糊的脸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讽刺和一种近乎怜悯的悲哀,“我笑你自欺欺人!笑你连承认自己内心那点‘肮脏’的勇气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