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画室里,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琥珀,将两人一画死死封存在这昏黄的光晕与陈腐的气息之中。
陆北辰的话,如同淬了冰的匕首,精准地剖开了林晚星心中那点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可悲的期待。她看着他那张近在咫尺的、俊美却冰冷无情的脸,又回头看向画布上苏晴那永恒温婉的笑容,只觉得一股灭顶的绝望和荒谬感,如同海啸般将她吞没。
归宿?
他的归宿,是这幅画,是画里那个早已逝去的、阳光般的女子。
而她,林晚星,无论他内心有过怎样混乱的挣扎,无论他曾吐出过怎样似是而非的词语,最终,都只是这场“游戏”里,一个用以缅怀、用以自虐、用以证明他“无法背离”过去的……工具。
多么可笑。
她竟然会因为那封信,因为楼梯间里他失控的坦白,而产生过一丝动摇。
“明白了……”林晚星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带着一种耗尽了所有力气的空洞,“我……很明白了。”
她没有再看那幅画,也没有再看陆北辰。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朝着石阶入口走去。脚步虚浮,背影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异常单薄,仿佛随时会碎裂。
陆北辰站在原地,没有阻止,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复杂难辨的情绪,有达到目的的冰冷,有看到她眼中光芒彻底熄灭的快意,或许……还有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她那彻底死寂的背影所刺中的……细微涟漪。
林晚星一步一步,艰难地爬上旋转的石阶。冰冷的石壁硌着她的手掌,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刃上。地下室的阴冷气息如同跗骨之蛆,缠绕着她,让她浑身发冷。
重新回到别墅西翼那扇小门前,外面明亮的阳光刺得她眼睛生疼。她反手,轻轻带上了那扇门,将地下画室里的一切,连同那幅刺眼的画和那个冰冷的男人,一同关在了身后。
“咔哒。”
她用自己的那把黄铜钥匙,重新锁上了门。仿佛也将自己心中某个刚刚被强行撬开、又迅速冰封的角落,再次彻底锁死。
她沿着走廊,机械地往回走。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身体本能的移动。
经过客厅时,她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壁炉上方悬挂的一幅现代抽象画。色彩浓烈,线条狂放,与地下室里那幅温暖写实的苏晴肖像,形成了鲜明而讽刺的对比。
这栋房子里,处处都是他的痕迹,处处都彰显着他的掌控。而她,像一个误入的、多余的影子。
她回到自己的卧室,关上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没有眼泪,也没有愤怒,只剩下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冰冷。
她输了。
在这场由他主导的“游戏”的第一个回合,她输得一败涂地。
他轻而易举地,用一幅画,再次将她打回了原形,甚至比之前更加不堪。
她蜷缩在门后,将脸埋入膝盖,一动不动。时间失去了意义,只有心脏在胸腔里缓慢而沉重地跳动,提醒着她还活着。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了钟管家小心翼翼的敲门声和呼唤:“林小姐?林小姐您在里面吗?午餐准备好了。”
林晚星没有回应。
钟管家等了一会儿,似乎叹了口气,脚步声渐渐远去。
房间里再次恢复死寂。
林晚星抬起头,目光空洞地落在对面的墙壁上。那里空无一物,就像她此刻的内心。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无意间落在了墙角踢脚线附近,一个极其不起眼的、颜色与墙壁略有差异的小小凸起上。
那是什么?
之前被囚禁在这房间里时,她早已熟悉了这里的每一寸角落,却从未注意到这个细微的异常。
一种莫名的冲动,驱使着她爬过去。她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触碰那个凸起。
不是墙壁本身的起伏,更像是一个……被巧妙伪装起来的、极其微小的接口或者按钮?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沈确的纸条……“耐心。静待时机。”
难道……?
她不敢确定。这可能是陆北辰另一个试探的陷阱。但她已经被逼到了绝境,任何一丝异常,都可能成为她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用指尖,极其轻微地,按了一下那个凸起。
没有任何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