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底的囚禁,像一层厚重黏腻的油污,覆盖了生活的每一寸缝隙。时间失去了原有的刻度,白天与黑夜的交替,仅仅意味着光线在房间内角度的偏移,以及钟管家准时送来的、几乎未曾被动过的三餐。
林晚星像个被抽走了发条的人偶,大部分时间都维持着同一个姿势——或坐在窗边,看着庭院里日复一日的、毫无新意的景色;或蜷在床上,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上繁复的吊灯纹路,直到眼睛酸涩也不愿闭上。
她不再流泪,也不再试图与门外的人交流。面对钟管家欲言又止的担忧和送来的食物,她只是漠然地点头或摇头,仿佛失去了一切感知和表达的能力。她的身体在这奢华的牢笼里迅速消瘦,原本合身的睡衣变得空荡,衬得她愈发苍白脆弱,像一枚即将碎裂的、了无生气的贝壳。
然而,在这片死水般的外表之下,某些东西却在悄然改变,如同深水下的暗礁,沉默,坚硬,危险。
陆北辰没有再出现。
他像是彻底从这栋别墅里蒸发了一般。没有脚步声,没有琴声,甚至连他存在的气息,也仿佛被这凝固的空气稀释殆尽。只有那些无声增加、如同影子般散布在庭院各处的保镖,以及钟管家偶尔接听电话时那压低声音、带着恭敬的“是,先生”,提醒着林晚星,那个掌控她命运的男人,依旧在某个她触及不到的地方,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这种彻底的“消失”,比任何直接的惩罚都更令人窒息。它像一种慢性的凌迟,用无声的忽视,一点点磨灭她作为“人”的存在感,让她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在这座牢笼里,不过是一件可以随时被搁置、被遗忘的“物品”。
有时,在深夜无法入眠时,林晚星会赤着脚,走到门边,将耳朵紧紧贴在冰冷的门板上,试图捕捉一丝来自外面的声响。她听到过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听到过远处街道隐约传来的车流声,甚至听到过林星辰在楼下游戏室里偶尔发出的、被墙壁阻隔得模糊不清的笑闹声。
每一次,当她听到儿子的声音,心脏都会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泛起尖锐的疼痛和一种近乎贪婪的渴望。她想念那软软的小身体,想念他依赖地抱着自己脖颈的温度,想念他奶声奶气喊着“妈咪”的样子。
这种思念,如同黑暗中滋生的藤蔓,紧紧缠绕着她濒临崩溃的神经,也催生着心底那片冰冷的土壤下,某种更加危险的东西。
沈确。
那个名字,如同鬼魅,总在不经意间窜入她的脑海。
他给的那个手机,连同里面可能存在的、她背叛的证据,一起落入了陆北辰的手中。沈确会知道吗?他会不会以为她背叛了他们的“同盟”?还是说,他早有预料,这本身就是他计划中的一环?
她不敢深想。与沈确的任何牵扯,都让她感到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那是比面对陆北辰的恨意和禁锢,更加深沉、更加不可控的危险。
然而,在极致的绝望中,人的理智往往会走向某种偏执的极端。
一天下午,钟管家照例送来午餐。在他摆放餐具时,一张折叠得小小的、不起眼的白色纸条,从他手中的餐巾里滑落,悄无声息地掉在了地毯上。
钟管家似乎并未察觉,摆放好食物后,便如同往常一样,恭敬地退了出去。
林晚星的目光,在那张纸条落地的瞬间,骤然凝固。
她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起来,血液冲上头顶,带来一阵眩晕。她几乎是屏住呼吸,死死地盯着那张白色的、如同禁忌般的纸片,仿佛那是什么会噬人的毒蛇。
是钟管家不小心掉的?
还是……?
一个荒谬而大胆的猜测,如同闪电般划过她混乱的脑海。
她僵在原地,足足过了几分钟,才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驱使着,缓缓站起身,走到那张纸条前。
她蹲下身,手指微微颤抖着,极其缓慢地,将那张纸条捡了起来。
纸条折叠得很紧,边缘整齐。她深吸一口气,用冰凉的指尖,小心翼翼地将其展开。
上面,只有一行打印出来的、没有任何特征的黑色小字:
【耐心。静待时机。S】
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