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星是在一片温暖的阳光中醒来的。
意识回笼的瞬间，昨夜那惊心动魄的画面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星辰滚烫的体温，医院冰冷的走廊，陆北辰那沉稳却难掩焦灼的侧影，还有……那个轻如羽毛、不知是梦是幻的额头触感。
她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病房的陪护软榻上，身上盖着柔软的薄毯。晨曦透过百叶窗，在房间里投下明亮的光带，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陆北辰的冷冽气息。
她立刻转头看向病床。
林星辰还在熟睡，小脸上的潮红已经褪去，恢复了平日的白皙，呼吸均匀绵长，显然已经脱离了危险。一颗悬着的心，终于重重落下。
然后，她的目光才转向床尾。
陆北辰坐在那里的一张单人沙发上，身体微微后仰，头靠在沙发背上，闭着眼睛，似乎睡着了。他依旧穿着昨天那件皱了的白衬衫，领口松散地开着，下巴冒出了青色的胡茬，眼下带着浓重的阴影，整个人透着一股难得的、毫不设防的疲惫。
阳光勾勒着他冷硬的轮廓，却奇异地将那份冷硬柔和了几分。他的一只手随意地搭在沙发扶手上，另一只手则垂在身侧，指节依旧微微蜷缩，仿佛在睡梦中依然保持着某种警惕。
林晚星静静地看着他。
这一刻的他，卸下了所有冰冷的铠甲和强势的面具，只是一个守护了孩子一整夜、疲惫不堪的父亲。昨夜他那不容置疑的沉稳，抱着孩子时那强悍的守护姿态，甚至那件披在她肩头的外套……一幕幕在她脑海中回放。
心底某个坚硬的角落，似乎被这晨曦中的画面悄然触动，泛起一丝极其细微的、陌生的酸软。
如果……如果没有那些不堪的过去，没有那些强迫与伤害，没有苏晴那道无法跨越的鸿沟……眼前这一幕，或许会是许多家庭里最平常不过的温情。
但这个“如果”太过奢侈，也太过可笑。
现实的裂痕，早已深可见骨，不是一夜短暂的共患难就能弥合的。
她移开目光，不再看他。轻轻掀开毯子，起身走到病床边，伸手探了探儿子的额头，确认温度正常后，才真正松了口气。
细微的动静惊动了浅眠的陆北辰。
他几乎是瞬间就睁开了眼睛，那双深邃的眸子里初时还带着一丝刚醒的迷蒙，但在接触到林晚星视线的刹那，立刻恢复了惯常的清醒与锐利，甚至下意识地绷直了脊背，仿佛在瞬间重新披上了那层冰冷的铠甲。
“他怎么样了？”他的声音带着刚醒时的沙哑，目光越过她，落在床上的林星辰身上。
“烧退了，睡得很安稳。”林晚星低声回答，语气平静无波。
陆北辰站起身，走到床边，亲自伸手探了探儿子的额头和颈侧，确认无误后，紧绷的下颌线才几不可察地松弛了一瞬。
“嗯。”他应了一声，算是回应。
两人之间，那层因为孩子病情而短暂打破的隔膜，随着晨曦的到来，迅速重新凝结。气氛再次变得微妙而疏离。
护士进来为林星辰检查生命体征，做后续治疗。陆北辰站在一旁，沉默地看着，偶尔会简短地询问几句专业问题，语气恢复了商场上那种冷静高效的姿态。
林晚星则去洗手间简单洗漱。看着镜中那个脸色苍白、眼下带着青黑的自己，她用力拍了拍脸颊，试图让混沌的大脑清醒起来。
不能沉溺。
不能因为一夜的非常态，就忘记了自己的处境和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