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书挺有意思的。听说巴黎国立高等美术学院今年的秋季招生快要开始了。”
她的话音落下,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
陆北辰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揉着眉心的手缓缓放下。他看着她,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瞬间掀起了微妙的风暴,有惊讶,有审视,更有一种被猝不及防触及某个敏感区域的、冰冷的锐利。
巴黎。
美术学院。
招生。
这些词汇组合在一起,指向一个再明确不过的信号——她在试探离开的可能。
他没有立刻回应。走廊昏暗的光线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阴影,让他本就冷峻的轮廓更添了几分莫测。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比刚才更低沉了几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这里不好吗?”
一句反问,将问题轻巧地、却又无比强势地抛了回来。
林晚星的心脏在胸腔里沉稳地跳动着。她没有退缩,依旧平静地看着他,甚至唇角还牵起了一抹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很好。”她回答,声音轻缓,“只是觉得,星辰慢慢大了,或许……我也该考虑一下自己的未来了。”
“未来”两个字,她说得意味深长。
陆北辰的眸色瞬间沉了下去,如同骤雨前的深海。他向前走了一步,高大的身影带来的压迫感瞬间笼罩了林晚星。
“你的未来,”他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声音冰冷而清晰,“在这里。”
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这是他一贯的风格。
然而,林晚星却并没有像以往那样,在他的强势下感到窒息或愤怒。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那双试图用冰冷掩盖一切的眼睛,仿佛要透过那层坚冰,看到底下汹涌的暗流。
她没有争辩,也没有流露出任何不满。只是在那令人窒息的沉默对视中,极其缓慢地,重新低下了头,翻开了膝头的画册。
“是吗。”她轻轻应了一声,语气平淡得听不出任何情绪,仿佛刚才那段简短的对话,只是随口一提。
然后,她便不再看他,目光重新落回书页上,恢复了之前那副恬静翻阅的姿态。
这种不置可否的、近乎漠然的反应,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让陆北辰周身那股蓄势待发的冷意,骤然凝滞。他看着她低垂的、仿佛无知无觉的侧脸,眉头狠狠蹙起,眼底翻涌着更加复杂的情绪——有被她突然提及“离开”而激起的怒意,有对她此刻平静反应的不解,或许……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因为她那句“自己的未来”而产生的、细微的慌乱。
他站在原地,沉默地看了她几秒,最终什么也没再说,转身,大步离开了起居室,背影带着一种压抑的烦躁。
直到他的脚步声消失在主卧方向,林晚星才缓缓抬起头。
她看着空无一人的走廊方向,眼中那片平静的深潭之下,终于泛起了清晰的、冰冷的波澜。
第一步试探,已经完成。
他的反应,在她的预料之中,却又比她预想的更加……耐人寻味。
他没有暴怒,没有直接威胁,而是用一种近乎强调所有权的冰冷来回应。这本身,就印证了那封信里所揭示的,他内心并非只有纯粹的恨意。
棋局,已经摆开。
她落下了第一子。
尽管前路依旧凶险未知,但手中握着那个秘密,她感觉自己不再是那个只能被动等待判决的囚徒。
归程的男人,带回了外界的风雨,也搅动了别墅内本就暗流汹涌的池水。
而一场围绕着“未来”与“自由”的、更加隐秘而危险的博弈,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