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从椅子上站起身,动作大得带倒了身后的椅子,发出“哐当”一声闷响。
林晚星被这声响惊动,回过头,看向他。
四目相对。
陆北辰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他看着她的眼睛,那里面还残留着创作时的激动和疲惫,以及一丝被他突兀举动惊到的茫然。
他想说什么。他想告诉她,他看懂了。他想为过去的一切道歉,想为这一点不肯熄灭的光向她道谢。千言万语堵在喉咙里,翻腾着,灼烧着。
但他张了张嘴,却发现任何语言,在刚才那幅画、那一点惊心动魄的黄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浅薄、甚至……亵渎。
最终,他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他只是深深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里包含了太多太复杂的东西——有震撼,有痛悔,有理解,还有一种近乎卑微的、无声的祈求。
然后,他猛地转过身,几乎是逃离般地,大步冲出了阳光房。他怕自己再多停留一秒,那些汹涌的情绪就会失控地决堤。
林晚星看着他近乎仓惶逃离的背影,怔在原地。她低头,又看向画布上那一点自己无意中点下的、极其耀眼的柠檬黄。
她忽然间,似乎也明白了什么。
明白了他的震撼,他的无言,他的……逃离。
这一次,他们没有通过任何言语。
甚至没有一个确切的眼神交流。
但那一幅画,和画布上那一点黄,却完成了一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深刻、都要震撼的……灵魂对话。
她缓缓走到画架前,伸出手指,轻轻触摸着那一点尚未干透的、冰冷却又灼热的黄色。
指尖传来微微的刺痛感。
她知道,有些坚冰,并非需要融化成温柔的春水。或许,被这样一道极端而锐利的光,直接……刺穿,也是一种解脱的方式。
窗外,那瓶被她画过无数次、如今已过了花期、花瓣开始微微卷边褪色的鸢尾花,在夕阳的余晖中,呈现出一种颓败却又宁静的美。
旧的正在逝去。
而新的,正在以一种疼痛而鲜明的方式,破茧而出。
无声的对话,依旧在继续。
只是那话语,不再是恨,也不再是疑惑,而是一种更加复杂的、基于深刻理解(哪怕是理解彼此的疼痛)后的……共存。
冰层未化,但冰下深处,已有炽热的岩浆,开始奔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