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废墟之上(2 / 2)

接下来的几天,林星辰成了病房里唯一的光。他会趴在床边,给妈咪讲钟爷爷新给他买的故事书,虽然讲得磕磕巴巴;他会用小手笨拙地给妈咪擦眼泪,虽然常常把自己也弄得一脸湿漉漉;他还会模仿张护士的样子,用小勺子一口一口地喂妈咪喝水,尽管会洒出来大半。

在林星辰稚嫩的陪伴和依赖下,林晚星似乎一点点地从那种彻底封闭的状态中走了出来。她开始会回应儿子的话,虽然依旧简短;她会主动吃多一点东西,为了让儿子安心;她眼神里的空洞,也逐渐被一种深沉的、混合着悲伤和坚韧的东西所取代。

但她依旧不跟陆北辰说话,甚至很少看他。仿佛他只是一个透明的、令人不适的背景板。

陆北辰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他没有再试图强行靠近,只是沉默地履行着“照顾”的职责。他亲自过问每一餐的菜单,确认每一种药物的效用,甚至在她夜晚因为噩梦惊醒(她开始会做噩梦,常常在深夜惊醒,浑身冷汗)时,他会第一时间出现在病房门口,虽然从不进去,只是沉默地守在外面,直到里面的动静平息。

他在用这种笨拙而沉默的方式,践行着他那迟来的、不知该如何表达的忏悔和……责任。

一周后,林晚星的身体状况稳定下来,可以出院了。医生再三叮嘱,需要长时间的静养和心理疏导。

回别墅的车程,气氛比来时更加凝滞。林晚星靠着车窗,看着外面熟悉的街景,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只是从一个牢笼,返回另一个牢笼。林星辰紧紧挨着她,小脸上没有了来时的紧张和期待,只剩下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寂。

车子驶入别墅前庭,钟管家带着佣人早已等候在外。

当林晚星被陆北辰(他坚持亲自扶她,她没有拒绝,也没有回应)搀扶着,踏进那栋熟悉的、华丽而冰冷的建筑时,她的脚步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

这里,曾经是她奋力想要逃离的囚笼。如今,她回来了,带着满身伤痕和一颗死寂的心。

物是人非。

她抬起头,目光缓缓扫过客厅,扫过楼梯,扫过二楼那间主卧的方向。那里,曾经藏着她偷偷写下的逃跑计划,藏着儿子带给她的温暖食物,也藏着那个未能出世的孩子,最后存在过的痕迹。

一切都不同了。

陆北辰敏锐地感觉到了她瞬间的情绪波动,他扶着她的手微微收紧,低声道:“主卧已经重新布置过了,你需要静养。”

林晚星没有回应,只是轻轻抽回了自己的手,示意钟管家过来扶她。

陆北辰的手僵在半空,看着她和儿子在钟管家的陪同下,一步步走上楼梯,走向那个不再是纯粹囚笼、却也绝不再是“家”的地方。

他知道,那座横亘在他们之间的、由悔恨、伤痛和一条逝去小生命筑成的废墟,太高,太厚。他站在这头,看着她走向那头,中间是无法跨越的鸿沟。

他失去了强行将她拉过来的资格。

他能做的,似乎只剩下,守在这片废墟之上,等待一个或许永远也不会到来的、风化和原谅的时机。

而林晚星,在踏上二楼走廊的那一刻,心里清晰地知道——

逃离的计划,随着那个孩子的逝去,一同死去了。

但活下去,为了星星,她必须活下去。

只是,从此以后,她的心,将永远锁闭,再也不会为身后那个男人,敞开一丝缝隙。

新的阶段,在无声的绝望和沉重的背负中,缓缓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