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出手，想要触碰她的脸颊，指尖却在即将碰到她肌肤时，猛地顿住，然后缓缓收回。
他有什么资格碰她？
是他，亲手将她逼到了这一步。
他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回放着这几个月来的点点滴滴——他将她和儿子强行囚禁，他冷漠地对待她的反抗，他步步紧逼的试探，他因为那份鉴定报告而产生的、将她视为所有物的霸道……
他一直以为，只要将她和孩子控制在手中，一切就在掌握之中。他从未真正考虑过她的感受，她的绝望，她作为一个母亲，为了保护孩子所能爆发出的、飞蛾扑火般的勇气。
直到此刻，看着她就这么毫无生气地躺在那里，失去了他们的第二个孩子，他才幡然醒悟——他所谓的掌控，带来的只有伤害和毁灭。
他以为自己掌控了一切，最终却连一个未成形的孩子都保不住。
一种迟来的、铺天盖地的悔恨，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病房里没有开灯，一片昏暗。
林晚星的睫毛轻轻颤动了几下，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意识回归的瞬间，腹部的空坠感和清晰的痛楚，让她瞬间明白了发生了什么。
孩子……没了。
那个她虽然忧虑、却依然本能爱护着的小生命，还没来得及看看这个世界，就因为她鲁莽的逃离计划，永远地离开了。
两行冰冷的泪水，无声地从她眼角滑落，迅速没入鬓角。
“晚星……”一个沙哑得几乎认不出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林晚星缓缓转过头，看到了坐在阴影里的陆北辰。他的身影在黑暗中显得格外疲惫和……颓丧？是她看错了吗？
她的眼神空洞，没有任何光彩，也没有任何情绪，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这种死寂般的眼神，比任何哭喊和指责，都更让陆北辰感到窒息和刺痛。
“孩子……”他艰难地开口，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没了。”
林晚星依旧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泪水却流得更凶。
“对不起……”这两个从未出现在陆北辰字典里的字眼，此刻却无比沉重地、发自肺腑地，从他口中吐了出来。
他知道，这句道歉苍白无力，根本无法弥补她身心所承受的巨大创伤。
林晚星缓缓闭上了眼睛，仿佛连看他一眼都觉得疲惫。
她的沉默和眼泪，是对他最严厉的惩罚。
陆北辰看着她紧闭的双眼和不断滑落的泪珠，心脏一阵阵紧缩的疼痛。他伸出手，想要握住她冰凉的手，却在碰到她指尖的瞬间，感受到她剧烈的、厌恶的颤抖和躲避。
他的手，僵在了半空。
他知道，有些东西，随着那个未出世的孩子一起，彻底碎裂了。那道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鸿沟，因为这场以生命为代价的惨剧，变成了无法跨越的天堑。
他失去了那个孩子。
或许，他也永远地……失去了让她原谅他的可能。
病房里，只剩下压抑的、令人心碎的沉默，和窗外渐渐沉沦的、血色的黄昏。
这场以爱为名、实则充满控制与反抗的战争，没有赢家，只有满目疮痍的废墟，和一个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