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趁乱突至后院枯井。按机关下到秘室,却见剑匣空空,壁上血字未干:“镯归原主,剑赠故人。”
谢明月抚掌笑道:“是了!定是夫人旧部。”话音未落,秘道轰然闭合。石室转动,竟将他们送至一处宅院。
堂中端坐个盲眼老妪,手抚沧浪剑叹道:“小姐终究去了。”又朝陈青河招手,“孩子,过来让你外婆看看。”
原来这老妪竟是陈景隆之母,当年诈死隐于市井。正叙话间,忽闻屋顶瓦响。老妪掷剑出鞘,穿梁而过,一声惨呼,血雨纷落。
“漕帮的探子。”老妪收剑入鞘,“明月,你带河儿去取秋水刀。记住,刀在...”
忽然喉头咯咯作响,七窍流血而亡。陈青河扶住外婆,见她背心钉着三枚透骨针。
窗外传来银面人冷笑:“老虔婆,二十年前让你侥幸逃生...”
陈青河怒极,夺剑破窗而出。只见银面人独立墙头,左袖空荡,显然黄山一战受伤不轻。
“小子,将碧玉镯与我,告诉你生父下落。”
“休想!”
二人剑来掌往,拆到三十招开外。陈青河渐感不支,忽见谢明月撒出把铁蒺藜。银面人闪避间,陈青河一剑削落其面具。
月光下露出张俊雅面容,眉宇间与陈青河依稀相似。
“你...”陈青河如遭雷击。
银面人摸着脸冷笑:“现在明白为何你娘要诈死了?当年她与我早有婚约,却移情陈景隆...”
话未说完,忽被一柄弯刀透胸。张屠户从阴影中走出,嘿嘿一笑:“对不住护法,漕帮主有令,知情者格杀勿论。”
银面人倒地气绝,张屠户伸手:“镯子。”
陈青河忽想起那夜惨案,目眦欲裂:“是你告密?”
“不错。”张屠户傲然,“锦衣卫千户,奉命潜伏二十年。”话音未落,刀光乍起。
陈青河只觉腕间剧痛,碧玉镯已被刀锋挑起。正危急时,暗处射来支小箭,正中张屠户咽喉。
柳三娘提着弩机现身,气息急促:“快走!漕帮大队人马到了。”
三人避入谢家密室。柳三娘取出个铁盒:“赵猛遗物。”盒中竟是秋水刀与半张婚书。
婚书载明:玉面罗刹本名苏念雪,年十六许配师兄萧白。后萧白投靠万贵妃,苏念雪改嫁陈景隆...
“原来如此。”陈青河抚刀长叹。忽闻机关响动,整间密室沉入地底。
待石门再开,竟置身宏伟地宫。九根盘龙柱撑起穹顶,正中白玉台上供着玲珑锁。
谢明月按图索骥,将三钥插入机关。一阵轰鸣,玉台裂开,露出深井。垂下绳梯,三人依次而下。
井底别有洞天,但见明珠为灯,金砖铺地。转过屏风,忽见个青衣文士正在弈棋。
“候君多时矣。”文士推枰起身,“陈某苟活二十载,终见吾儿。”
陈青河怔在当场——这儒雅男子,竟与祠堂画像一般无二!
陈景隆细说前因:当年他察觉萧白勾结厂卫,遂诈死隐于宝库。这些年在暗处组建“青龙会”,专与漕帮作对。
“然宝物动人心。”陈景隆苦笑,“三日前玄真道长与你娘送来另半幅藏宝图,方知大限将至。”
正说着,柳三娘忽然出手,短刀直刺陈景隆后心。
“你...”陈景隆踉跄倒地。
柳三娘冷笑:“我乃万贵妃座下十三太保之首,奉命取宝二十年。”说着掀开面皮,露出娇艳容颜。
谢明月怒极出手,却被柳三娘袖中飞索所伤。陈青河拔刀相向,战不十合,刀被震飞。
“小子,让你死个明白。”柳三娘轻笑,“张屠户是我师兄,秀云是我侄女。那日你若不逃,本可做对快活夫妻...”
忽然喉头一紧,已被陈景隆从后锁住。“河儿...取...取太祖龙雀刀...”
陈青河扑向宝库深处,见高供长刀。才握住刀柄,忽觉天旋地转,无数记忆碎片涌来——原是陈景隆早将毕生功力封存刀中。
待返身出库,见柳三娘已挣脱束缚,正与谢明月缠斗。陈青河挥刀劈下,如热刀切脂,柳三娘连人带剑断为两截。
此时地宫震荡,漕帮众人已破门而入。当先的竟是那锦衣卫千户,手持火铳狂笑:“今日一网打尽!”
陈青河护住父亲与谢明月,且战且退。至绝境处,忽闻顶上裂开巨洞,无数江湖客跃入。
“青龙会众在此!”
混战中,陈青河独斗千户。龙雀刀虽利,火铳凶猛,肩头连中两弹。正危急时,谢明月扑来挡了第三枪。
陈青河怒啸,刀化长虹,将千户劈飞。抱起谢明月时,伊人已是气若游丝。
“其实...那日秦淮河...不是偶遇...”谢明月含笑而逝。
三月后,漕帮覆灭,万贵妃失势。陈青河葬父于黄山,与母亲、外婆合立衣冠冢。清明这日,他独立墓前,忽闻身后环佩叮咚。
“陈兄别来无恙?”转身见一女子眉眼如画,正是易容后的谢明月。
“你...”
“十三太保岂会轻易赴死?”女子轻笑,“当日不过金蝉脱壳之计。”
原来谢明月真身早被替换,这些月在暗处清扫余孽。如今风波平息,特来赴金陵之约。
夕阳西下,二人并肩远去。江湖风波恶,此去余生,或许真能如秦淮河畔那夜所说——铸剑为犁,相伴朝夕。只是陈青河不曾看见,女子袖中滑落半枚玉镯,在暮色里泛着幽幽碧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