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扮作我的书童。”秀娥将书生推进货箱,自己整衣迎上。那张员外见她气度不凡,疑是京城贵胄,忙邀入上舱。推杯换盏间,秀娥假称是吏部侍郎的外甥,要往江南巡查盐务。
老奸巨猾的盐商岂是易骗?半夜使了个美人计,派丫鬟来送参汤。秀娥正宽衣,被瞧见女儿身。顿时船板震动,十数个持刀家丁围住舱房。
危急时货箱掀翻,周文渊举着烛台冲出。书生平日文弱,此刻为护妻室,竟将烛油泼向众人。混乱中秀娥抢过钢刀,刀光闪处血花飞溅。
“快跳!”她斩断缆绳,与书生抱紧木桶坠入江心。待爬上岸,已是扬州地界。
二人寻个破庙安身,白日书生卖字,秀娥替人缝补。这日市集来了个波斯商人,盯着秀娥的虎符两眼放光,愿出千两黄金求购。
原来此物关系前朝宝藏!当年隐太子在终南山埋下金锭百万,以待东山再起。秀娥想起狐仙所言“虎符重光日,旧怨消散时”,心知这是翻身机缘。
谁知波斯人走漏风声,当晚便有黑衣刺客破门。秀娥挥凳抵挡,周文渊急中生智推倒烛台。火起时,窗外飞进个蒙面人,剑光如雪击退众匪。
“郡主受惊了。”那人揭面巾,竟是节度使府上的马夫!原来他本是太子旧部,潜伏仇家府中十载。
三人趁夜离城,终在南麓寻得宝藏。正要取金,忽闻崖顶狂笑——张员外与节度使并辔而立,身后弓箭手如林。
“多谢带路。”节度使弯弓搭箭,“待本将送你们去见废太子!”
利箭破空时,老马夫挺身挡住。秀娥与文渊退入山洞,忽觉地动山摇——竟是狐仙催动法术,山石滚落封住洞口。待爬出废墟,见官兵死伤遍地,那张员外被金箱压住双腿,哀嚎求饶。
秀娥拾起虎符,日光下铜锈剥落,露出“承天应运”四字。她望着遍野横尸,忽将虎符掷入深渊:“这劳什子害苦多少性命!”
恰逢新帝派钦差巡察,闻得此事大为震动。节度使被革职查办,周文渊因祸得福,受举荐入国子监。二人抵京那日,恰逢杏花绽放如云霞。
三年后,周文渊任杭州通判,携夫人赴任。船过瓜洲渡,见个老妪蹲在岸边洗菜,抬头却是狐仙模样:“娘子可要买莲藕?今春的藕节节通透。”
秀娥会意,命人全数买下。回府切开藕节,里面塞满金珠——正是当日舍弃的宝藏。夫妻相视而笑,次日便用这些财物修了育婴堂、义学堂。
这年冬至,秀娥诞下双胞胎。洗三礼上,有游方道人赠玉锁一双,刻着“慧极必伤,情深不寿”。当夜狐仙入梦道:“福不可享尽,势不可使尽。”
周文渊闻言,次日便上表辞官。帝准其请,赐“青石书院”匾额。夫妻回乡办学,每逢初一十五,总见个老妪挎篮来送时鲜果品。
三十年弹指而过。这日夕阳西下,周文渊正讲《诗经》,忽见窗外杏树摇曳,落花如雪。他搁下书卷对老妻笑道:“今日功课已毕,娘子可愿同去尝尝新酿的梅子酒?”
秀娥拄着拐杖过来,二人携手转过回廊。学生们探头看去,但见青石板上双影渐远,慢慢融进暮色里,再也分不清孰先孰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