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生原籍徽州,少时家贫,采药为生。某日入黄山深处,迷路遇暴雪。躲入一洞,见二老叟对弈,一着绯衣一着素袍。观棋至中局,绯衣叟推枰怒道:“老狐狡狯!”素袍者笑:“三百载修行,终不及君否?”忽见徐生,掷一桃核:“食此可抵饥寒。”
徐生归家,方知洞中三日,世间已三年。更奇者力大无穷,目能夜视。后逢倭寇犯境,徐生独力毙贼数十,获军功授职。沈桓听罢唏嘘:“徐兄仙缘,胜我多矣。”徐生正色:“然则近年每梦绯衣叟泣诉,言素袍老狐盗其内丹,求我相助。”
沈桓抚玉剑沉吟:“弟有此物,或可效劳。”二人遂约定旬日後同往徽州。
却说沈桓归家整理行装,夜读《山海经》至子时。忽闻窗棂作响,一女子声音凄切:“公子救妾!”开窗见一白狐伏地,前爪渗血,目含泪光。沈桓方欲询问,巷外火把如龙,有壮汉吼叫:“莫放走妖狐!”
白狐跃入书斋,竟吐人言:“妾乃黄山狐族,名雪练。因护洞府与灰狼精相斗,负伤逃至此。”沈桓见其目澄如水,心生怜悯,藏于书篓。追兵叩门,称猎户追捕伤人之狐。沈桓佯怒:“读书重地,岂容喧哗!”掷碎银驱之。
雪养伤三日,化形为白衣少女,容色绝俗。泣告沈桓:“灰狼精名魈兀,欲夺狐族至宝月华镜。闻公子将助徐慕良伐狐,万望明察!那素袍老狐实是妾祖父,当年与绯衣鹤仙赌赛,赢其灵芝,非盗内丹也。”沈桓恍然:“徐兄受鹤仙蛊惑耳!”
翌日徐慕良至,见雪练勃然变色:“妖狐敢尔!”掣剑便刺。沈桓格挡间,玉剑自鸣,徐生怀中飘出一根鹤羽。雪练叱道:“鹤精现形!”鹤羽燃碧火,徐生踉跄倒地,额现朱砂痣——竟是被鹤仙附体多年!
鹤精幻影嘶叫:“沈桓坏我大事!”玉剑忽脱手飞斩,鬼哭声中鹤影消散。真徐慕良苏醒,懵然不知所以。三人对证,方知鹤仙诈败于狐,借徐生肉身寻衅报复。
雪练邀二人入黄山。但见云海深处,狐洞晶莹如冰窟。老狐翁出迎,持古镜照鹤仙洞府:当年赌赛场景重现,确是鹤仙输灵芝后暗施诅咒。徐生愧悔交加,老狐翁反赠参苓:“壮士本心侠义,祛此鹤祟,可享天年。”
沈桓归乡后,携珠玉入金陵访阿芷。谁知魏国公府已抄没,婢仆四散。一老妪言:“阿芷姑娘三年前病故矣。”引至荒冢,碑刻“义婢阿芷”。沈桓恸哭酹酒,忽见坟茔开裂,内有锦匣。启之见血书续篇:“婢子阳寿早尽,赖公子善念延三载。今报恩毕,当赴轮回。珠玉皆婢女红所得,清白可鉴。”
沈桓厚葬阿芷,终身不娶。后官至知府,捐建义学百所。每遇落魄书生,必赠玉剑模形,诫曰:“善心不可堕,邪祟岂能侵?”九秩寿终之夜,有人见白狐衔梅跃屋脊,玉剑鸣如龙吟。
偈云:
侠气未许混风尘,玉剑光寒照本真。
狐鹤千年争底事,不如垅上义婢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