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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画魂补心录(2 / 2)

云章如遭五雷轰顶!当年自己为虎作伥,所造假画竟成金不换盗宝的障眼法!正天人交战,忽有小太监急报:“金不换献宝求见!”

但见金不换阔步入殿,手捧锦匣:“闻公修复名画,特献南唐徐熙《雪竹图》残卷助兴!”开匣刹那,云章浑身血液凝固——那装裱绫绢的“隔水”处,赫然是自己少年时练习所钤“沈氏补天”小印!

“此画…从何得来?”云章声颤如弦。

金不换堆笑:“重金购于…”

“住口!”云章目眦欲裂,转向王安,“公公!此画隔水乃罪民儿时习作!金不换所得,必是当年趁吾家败,盗掘先父秘藏!”他扑跪于地,“罪民当年受其蛊惑,助其伪造《仙山楼阁图》。此贼必是分赃内讧,焚真画以灭口,今又欲以赝品惑公!”

金不换肥脸煞白:“血口喷人!王公明鉴…”

王安冷笑击掌,屏风后立现甲士:“押下!”复扶起云章:“先生迷途知返,善莫大焉。然金贼党羽盘根错节,需其亲供方可定罪。”忽压低声音,“另有一桩泼天大事相托。”

密室烛影摇红。王安取出一卷薄如蝉翼的画心,展开仅三寸见方,墨迹漫漶莫辨:“此乃郑和船队所遗《天机海图》,载有南洋秘矿所在。被奸党浸药损毁,唯‘补天圣手’可救。此图若复,于我大明水师,如添龙目!”

云章指触画心,如抚雷霆。此非技艺,实系国运!闭户七七四十九日,以东海鲛胶调昆仑玉屑为浆,发丝为笔,就西洋显微镜窥其微芒。方见墨痕深处,竟以隐形药液写满蝇头小楷!云章汗透重衣,依父亲所遗“洗魂法”,取无根水晨露,滴注七七四十九次,字迹渐显——却是控诉三朝元老张居正之子张嗣修,私通外番、倒卖军器之密!

最后一笔复原时,门扉轰然撞开!张嗣修率锦衣卫持刀涌入,面目狰狞:“阉奴!安敢以妖图构陷大臣!”刀光直劈画案!

“且慢!”云章以身蔽画,“此图乃郑公公遗泽,毁之如毁国脉!”张嗣修狂笑:“死到临头还充忠烈?尔伪造古画旧案,金不换已招供!”掷下血书供状。

云章拾状,如握烙铁——那供词竟详述当年父子造假细节,末页更有自己画押指模!忽闻王安厉喝:“沈先生勿信!此乃东厂‘移花手’仿汝笔迹!”话音未落,张嗣修袖中弩箭疾射王安!

云章急推画案,墨汁泼天。趁乱间抓起《天机海图》吞入腹中!锦衣卫刀戟加颈时,他仰天大笑:“真图在吾腹!假状污吾名!尔等纵可杀身,难灭真相!”

诏狱黑牢,云章枷锁缠身。忽闻锁链响,金不换裹貂裘入,油灯映其奸笑:“公子别来无恙?只要指认王安谋逆,不仅活命,更享富贵…”言未毕,云章一口血痰啐其面:“狗彘!吾目盲心盲,助尔为虐,今岂再污魂灵!”

是夜,云章于秽草中摸得半片碎陶。忆起父亲“补天”遗训,以陶为刃,就着铁窗月光,在斑驳狱壁上刻画。初时只为排遣,渐入神境:画沈文澜灯下授艺,画寒山寺补经,画吞图抗暴…指尖磨烂,鲜血混着污泥染壁,竟成惊心动魄之长卷!

忽一日,牢门洞开。顾清远携圣旨至:“张嗣修勾结倭寇事败!金不换狱中畏罪自尽!圣上察君冤屈,更闻君狱中作《补天图》,特赦出狱,命复原《清明上河图》!”

重返内府画室,云章沐浴焚香。展开残卷,虹桥断裂处如泣血疮疤。他调胶理绢,运刀如笔,心中却无汴河烟柳,唯涌寒山明月、诏狱血壁。笔下所补舟楫人物,竟带铮铮风骨!尤奇者,新补桥栏处,隐现“补心”二字小篆,非细察莫辨。

万历帝亲临观画。抚卷良久,忽指“补心”处:“此何意?”云章伏地:“天有残缺,以画补之;心有残缺,以诚补之。罪民半生迷途,今方悟‘补天’实为‘补心’!”帝默然颔首,竟垂一滴泪于画上:“朕失张太岳(居正),如折栋梁;今见此卷,如见忠魂。赐汝重开‘补天阁’,官授文思院副使!”

云章跪辞官诰:“罪民愿归江南,以薄技糊口,唯求心安。”帝叹而允之。

苏州“补天阁”重张之日,万人空巷。新匾为云章亲书,旁悬一联:“残卷能全凭妙手,寸心难补赖清明。”忽有白发老妪携少女叩门,竟是玉纤纤!她荆钗布裙,泣道:“妾被金贼所迫,害公子家破。今其恶贯满盈,妾投水自尽为寺僧所救,余生愿为公子浣衣煮饭…”

云章闭目良久,取银百两:“前尘已矣。买田织布,清白做人罢。”纤纤含泪叩首而去。

是夜,云章独坐阁中。取出当年狱壁《补天图》拓本悬于中堂。画中父亲执手教诲,寒山古佛青灯,诏狱血画铮铮…月光透窗,照见卷末题跋:

“艺海沉浮廿载身,补天容易补心难。

笔端可续前朝色,眼底难欺此夜幡。

墨有精魂终化碧,绢无瑕垢自生澜。

世人莫羡补天手,且看寸心缺复全。”

万籁俱寂,唯闻更鼓。云章以手抚心,又轻触画上亡父容颜,忽觉半生坎坷、血泪斑驳处,终被这澄澈月光,一寸寸补全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