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晓晓突然停止哭泣,伸出小手指着那个粗陶碗,用尽全身力气,发出清晰而响亮的声音:
“碗碗……坏!痒痒!晓晓痒!”
她一边说,一边用另一只小手在自己白嫩的手臂和脸颊上胡乱抓着,做出浑身发痒的样子。
云轻轻浑身一震,猛地看向那个碗,又看向行为异常的女儿,最后目光如电般射向刚刚踏进房门,脸上笑容瞬间僵住的春桃!
医者的本能和母亲的直觉让她瞬间明白了一切!
这不是意外!是有人想借晓晓来害她!若晓晓真的用了这碗后浑身起满红疹,人赃并获,她云轻轻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到时候,别说照顾夫君和女儿,她自身都难保!
滔天的怒火从云轻轻心中涌起。她们已经落魄至此,为何这些人还不肯放过?甚至连一个三岁的孩子都要利用?!
春桃被云轻轻那冰冷刺骨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毛,强自镇定道:“夫……夫人,晓晓小姐这是怎么了?怕是染了风寒吧?奴婢去请个大夫……”
“站住!”云轻轻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威严,那是在绝境中被触碰到逆鳞时爆发出的力量。“谁允许你动了?”
她小心翼翼地将苏晓晓放回床上,用被子盖好,然后缓缓站起身,走到桌边,拿起那个粗陶碗,仔细端详着碗口边缘。她的指尖在某个不易察觉的位置轻轻一抹,放到鼻尖嗅了嗅。
虽然药物无色无味,处理得很干净,但云轻轻结合女儿的异常和春桃做贼心虚的表现,心中已然确定。
“春桃,”云轻轻转过身,目光平静地看着她,那平静之下却蕴含着风暴,“这碗,是你端来的。”
不是疑问,是陈述。
春桃脸色瞬间煞白,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夫人!您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怀疑奴婢?奴婢对天发誓,绝没有害晓晓小姐啊!定是……定是这粥本身不干净!”
“粥是我亲手熬的。”云轻轻一字一句道,“从取材到烹煮,未曾假手他人。唯有这盛粥的碗,是你今日清晨送来的。”
她一步步逼近春桃,虽然衣衫朴素,面色憔悴,但此刻那挺直的脊梁和逼人的气势,竟让春桃感到一阵窒息般的压力。
“说!是谁指使你的?”云轻轻厉声喝道,“是柳芊芊,对不对?”
“没……没有!夫人您冤枉奴婢了!”春桃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涕泪横流地狡辩,“奴婢对世子爷和夫人忠心耿耿,天地可鉴啊!”
苏晓晓躺在床上,看着母亲终于识破了奸计,心中稍安。但她知道,这还不够。春桃是家生奴才,没有确凿证据,仅凭她一个“孩子”的“胡话”和母亲的怀疑,很难彻底将其扳倒,反而可能被反咬一口。
她必须再加一把火!
就在春桃哭天抢地喊冤的时候,苏晓晓的目光落在了房间角落里,父亲萧绝日常用来练习臂力的一块小石锁上。她记得,前世春桃有个习惯,喜欢把一些见不得光的小东西,用油布包了,塞在床板底下或者……这种不起眼的重物
春桃负责父亲这边的杂扫,极有可能……
苏晓晓立刻又“哇”地一声哭了起来,比刚才更加响亮,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她一边哭,一边挣扎着要从床上爬起来,小手指着那个角落里的石锁,哭喊道:
“爹……爹爹……石石头……亮亮!晓晓要!”
她的哭声和话语听起来毫无逻辑,就像一个被吓坏又任性胡闹的孩子。
云轻轻此刻对女儿的任何异常举动都极为上心。她顺着女儿手指的方向看去,是那个灰扑扑的石锁。亮?石锁怎么会亮?
但电光火石间,一个念头划过脑海——莫非……晓晓指的“亮”,不是发光,而是……有东西?
她不再理会跪地哭诉的春桃,快步走到石锁边,俯身仔细查看。石锁很重,她搬不动,但借着从破窗透进来的微弱光线,她赫然发现,石锁底部与地面接触的缝隙处,似乎卡着一小角不属于石头的颜色!
云轻轻心中狂跳,她蹲下身,用指甲小心翼翼地抠了几下,一个用油布紧紧包裹着的小东西,被她从石缝里抠了出来!
跪在地上的春桃,在看到那个油布包的瞬间,面无人色,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骨头般瘫软在地,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云轻轻站起身,当着春桃的面,缓缓打开了油布包。
里面赫然是一支做工精巧的赤金缠丝簪子,以及几张叠起来的银票!
那簪子,云轻轻认得,正是柳芊芊最近时常戴在头上的那一支!而银票的面额,远远不是一个二等丫鬟所能拥有的!
证据确凿!
云轻轻看着面如死灰的春桃,眼神冰冷如霜:“好一个‘忠心耿耿’!偷盗主母财物,私藏巨额银钱,更欲栽赃陷害,谋害幼主!春桃,你还有什么话说?”
“夫人!夫人饶命啊!”春桃彻底崩溃,磕头如捣蒜,“是柳小姐!是柳小姐让奴婢这么做的!她给了奴婢银票和簪子,让奴婢找机会污蔑您,让您在这府里待不下去!奴婢鬼迷心窍,奴婢知错了!求夫人开恩啊!”
云轻轻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翻涌的怒火与悲凉。
她走到床边,将吓得(装的)还在抽噎的苏晓晓紧紧抱在怀里,感受着女儿小小身体传来的温暖和依赖。
她低头,看着女儿那双清澈得仿佛能映照出世间一切污秽的大眼睛,心中充满了后怕与庆幸。今天若不是晓晓……她简直不敢想象后果。
“晓晓不怕,娘在。”她柔声安抚着女儿,再抬起头时,目光已是一片坚定与决绝,“来人!”
虽然院落破败,但终究还是有一两个被发配过来的、老实巴交的粗使婆子。听到夫人如此严厉的呼唤,连忙跑了进来。
“将这个背主求荣、意图不轨的奴才捆了!堵上嘴!看好她!”云轻轻下令道,语气不容置疑,“等我回过世子,再行发落!”
两个婆子看到地上的簪子、银票和瘫软的春桃,也明白了几分,不敢怠慢,连忙上前将面如死灰的春桃拖了下去。
屋内重新恢复了寂静。
云轻轻抱着苏晓晓,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仿佛要将这压抑的院墙看穿。
敌人已经将手伸到了他们身边,甚至伸向了她年幼的女儿。退让和隐忍,换来的只有变本加厉的欺凌。
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为了夫君,更为了晓晓,她必须振作起来,必须……反击!
而此刻,在她怀中,苏晓晓将小脸埋在母亲带着药香的颈窝里,悄悄松了一口气。
第一步,成功了。
她成功地帮母亲躲过了第一个致命的陷阱,拔除了春桃这个眼线,更重要的是,点燃了母亲心中那簇早已被压抑许久的、名为“反抗”的火焰。
这只是开始。柳芊芊,三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