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是现在!”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某个重大的决定,抛出了自己的筹码,“直接杀一个朝廷命官,动静太大,对大人对我,都没有好处。”
“下官这里,有一个更好的法子,能让李贤死得名正言顺,更能让费仲那老狗,断一臂而不敢言!”
他故作神秘地停顿了一下,观察着姬发的反应。
“大人可知,比干为何而死?”
姬发看着他,没有说话。
“天下人都以为,他死于谏言?”尤浑冷笑一声,“错!谏言,只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比干真正该死的,是因为他查到了一件东西!”
“什么东西?”
“一份名单。”尤浑的声音,压得几乎只有蚊蚋才能听见。
“一份,二十年前,所有参与构陷微子启谋逆大案,所有在朝堂上落井下石,所有瓜分了微子启家产的……所有人的名单!”
姬发的心脏,重重一跳。
“而这份名单,当年,就藏在箕子府上!”尤浑继续抛出重磅炸弹。
“‘无面’血洗箕子府,根本不是为了杀人报仇!而是为了找回这份名单!”
“只可惜,他们挖地三尺,也没找到。”
“因为箕子那个老狐狸,早就将名单,转移到了一个谁也想不到的地方!”
“什么地方?”
“李贤的府上!”
尤浑的脸上,浮现出一抹阴险到极致的笑容。
“李贤,当年只是箕子手下的一个小小书吏。正是因为他,为箕子保管了这份天大的投名状,才被费仲看中,一步步爬到了今天的位置。”
“那份名单,是李贤的护身符,也是他的催命符!”
“姬发大人,只要您拿到那份名单,就等于扼住了费仲和朝中一半大臣的咽喉!”
“到那时,你想让李贤怎么死,他就得怎么死!”
“甚至,都不用你我动手!只要把名单往大王面前一递,费仲一党,顷刻间土崩瓦解!”
尤浑得意地笑了起来,仿佛已经看到了费仲人头落地的那一幕。
这个消息,就是他最大的诚意。
他相信,普天之下,没有任何一个有野心的人,能够拒绝这个诱惑。
姬发沉默了。
尤浑以为他在权衡利弊,便继续添柴加火。
“大人,只要我们联手,拿到名单,费仲就倒了一半!”
“扳倒他,指日可待!届时,下官必将全力拥护大人,在朝中为您扫平一切障碍!”
姬发忽然抬起头。
“好。”
“我答应你。”
尤浑大喜过望:“大人英明!”
“但是,”姬发话锋一转,“我要你,再帮我做一件事。”
“大人请讲!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我要你,帮我散布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
“就说,我督查司,已经从大理寺的卷宗里,查到了天牢劫狱案的线索。”
姬发看着尤浑,嘴角扯出一个玩味的弧度。
“线索,直指相国费仲府上的一位重臣。”
“我要这朝歌城里所有长了耳朵的人,全都知道。”
“我姬发,三天之内,必定要抓一个人,去给大王一个交代!”
尤浑先是一愣,随即眼睛大亮,猛地一拍大腿!
“高!实在是高啊!”
“大人这一招,叫打草惊蛇!”
“你放出风声,费仲和李贤必定会狗急跳墙,想办法转移或者销毁那份名单!”
“他们一动,就会露出破绽!到那时,就是我们下手的最好时机!”
尤浑看向姬发的眼神,已经从算计,变成了真正的敬畏。
姬发没有再说话,只是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尤大人,我等你的好消息。”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登上了自己那辆简陋的马车。
马车缓缓启动,与尤浑的华贵座驾,背道而驰。
车厢内。
伯邑考看着那些沉重的卷宗,又看看姬发,眼中满是兴奋。
“父亲,那份名单竟然在李贤府上!我们现在就去,杀他个措手不及!”
“不。”
姬发摇头,他靠在车壁上,闭上了眼睛。
“我们哪也不去。”
“我们回去,睡觉。”
伯邑考和姜尚都愣住了。
“睡觉?”
“对。”姬发的声音很轻,仿佛已经睡着了。
姜尚眉头紧锁,沉吟许久,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主公,尤浑此人阴险狡诈,他透露的这个消息……会不会有诈?”
“当然有诈。”
姬发连眼睛都没睁开。
“他想拿我当刀。”
“我又何尝,不是在拿他当枪使?”
伯邑考更糊涂了:“父亲,我不明白……”
“伯邑考,你记住。”姬发终于睁开眼,那双深邃的眼睛里,一片清明,“一个真正的阴谋家,永远不会将自己最大的底牌,轻易示人。”
“尤浑说名单在李贤府上,那是假的。”
“他只是想借我的手,去闯李贤的府邸,将相国府的水彻底搅浑。他好站在岸上,坐收渔利。”
“可惜,他算错了一步。”
姬发看向车外,朝歌城的繁华景象,正在飞速倒退。
“现在,轮到我,请他入局了。”
他的声音,忽然变得极轻,极冷。
像是对着车厢的某个阴影处,在自言自语。
“传我的第一个命令。”
阴影中,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空气波动,像是有某种无形的存在,正在聆听。
“今夜子时,我要李贤的府邸,火光冲天。”
“我要烟雾,要混乱,要全城的人都看到,相国心腹的府邸走水了。”
姬发的声音里,不带一丝人类的情感。
“但是,不准伤他性命。”
“我还要他,活着,去向他的主子,哭诉求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