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他却要利用他们的绝望，去救自己的儿子。
他知道，当他开口的那一刻，西岐那个仁厚的农夫姬发，就彻底死了。
他找了一块还算干净的石头，坐下。
他开始讲述一个故事。
没有提西岐，也没有提功德碑，那太遥远。
他只讲自己。
“十年前，我的家乡也遭遇了大旱，地里长不出一点粮食。”
他的声音很平淡，像在说一件寻常往事。
“我看着我的邻居，饿死了。看着我的朋友，为了一个馒头，打断了别人的腿。”
“那时候，我也以为，人活着，就跟畜生没两样，谁的拳头硬，谁就能活。”
起初，没有人理他。
但他的话，太真实了。
渐渐地，一些麻木的眼神，开始转动。
“后来呢？”一个瘦得只剩骨架的男人，沙哑地问。
“后来，我们活下来了。不是靠抢，不是靠杀。”姬发看着他。
“我们修了条路，把村子和外面的镇子连起来，这样就有了活干。”
“我们挖了口井，这样就有了干净水喝，不用再生病。”
“有力气的，帮忙干活，就能分到吃的。没力气的，帮忙照看孩子，也能分到吃的。”
“我们不靠别人施舍，我们靠自己，把活路走了出来。”
这些话，对这些在弱肉强食的世界里挣扎求生的人来说，新奇又陌生。
一个抱着孩子的母亲，颤抖着问。
“我们……我们也能像你们那样活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姬发的身上。那是一双双，被点燃了最后一丝希望的眼睛。
姬发沉默了。
他看着他们，心中刺痛。
他知道，他接下来要说的话，是在利用他们，是在将他们推向一个未知的深渊。
可他别无选择。
他想到了还在地牢里的伯邑考。
他想到了费仲那张恶毒的脸。
姬发缓缓站起身，对着所有人，深深一揖。
“在这里，我不知道。”
他的声音变得沉重。
“但，我听说，朝歌城里，有一位心怀仁德的大人。”
“他身居高位，却从不欺压百姓。他的名字，叫比干。”
“他府上有的是粮食，他看不得人受苦。”
“去求他，或许……他能给你们一条活路。”
与此同时，在贫民窟的另一头，姜尚披着一件破烂的袍子，像个疯疯癫癫的算命先生，对着一群妇女和老人神神叨叨。
“天降血月，妖星乱世啊！可怜，可怜！”
“老神仙，有什么说法吗？”有人问。
“死局之中，尚有一线生机！”姜尚伸出枯瘦的手指，指向城东，“东方，有紫气升腾！那是一位大善人，是活菩萨！他将开仓放粮，救济万民！”
“菩萨叫什么名字啊？”
“不可说，不可说！心诚则灵，你们去寻，自然能寻到！”
希望，混杂着迷信。
活路，混杂着神启。
星星之火，被从两个方向同时点燃。
“去亚相府！”
“那位大人叫比干！我听说了！”
“就是他！他就是活菩萨！”
“去求比干大人！”
“我们不想死！我们想活下去！”
一个人，十个人，一百个人……
成千上万的难民，自发地汇聚成一股洪流。
他们离开了那片肮脏的贫民窟。
他们涌向了朝歌城最繁华的朱雀大街。
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
亚相府！
姬发站在原地，看着那股由绝望汇聚成的洪流，一言不发。
他感觉自己，像一个亲手打开了潘多拉魔盒的罪人。
“主公，仁慈，是救不了天下的。”
姜尚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有时候，想要救更多的人，就必须……”
“先变成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