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留下的南宫霏儿如同刚经历过一场暴风雨。
终于吐出憋着的那口气,才得以平复呼吸。
后来她常说。
这天是南宫霏儿人生中最紧张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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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夜路上。
月光洒落镀上银辉,但幽暗小径依然看不清前方。
若是没有夜视能力的普通人,没有照明根本寸步难行。
然而。
米晓兰只是平静地走着。
走过无数次的这条路,闭着眼都不会错。
‘左边曾经开着花。’
虽然现在已不复存在。
但确实绽放过。
虽不记得名字,但确实是洁白的花朵。
疏于打理导致杂草丛生,树木也长得杂乱无章。
但米晓兰从不过问。
因为她明白丈夫为何从不修整这条小路。
大概是不愿破坏她曾亲手打造的花园吧。
‘痴人。’
米晓兰的感想仅止于此。
缓步穿过庭园的米晓兰。
「武进。」
忽然轻启朱唇唤道。
-…是,团主大人。
令人惊异的是,虚空中竟传来了应答声。
对此毫不在意的米晓兰用平静的声音问道。
「如何了。」
-…正如传闻所言,似乎许多事都变了。
「举例。」
-最明显的例子是,他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气息。
名叫武进的男子话音刚落,米晓兰眸中闪过异彩。
说是感知到了气息。
「确有其事?」
-是。准确来说,从与团主相遇那刻起,他似乎就已感知到我的气息。
在进入仇阳天房间的时点。
意思是早在那时就察觉了武进的气息。
那孩子?
-因此难以近身,但从远处观察。看起来与从前大不相同了。
「……嗯。」
米晓兰对着武进的话语吐出屏住的呼吸。
为翻涌的情绪下了定义。
「是喜悦,或是困惑。若都不是,莫非是后悔。」
真是难题。
情感对她而言始终是难解的课题。
那个曾映入眼帘的孩子的成长令人挂怀。
或许他已挣脱过往伤痕。
对米晓兰而言,这或许也能称之为期待。
这同样是个难以界定的命题。
「听说,现在被称为真龙。」
-是。听闻已传遍中原。
她听说那孩子获得了别号。
知晓这个名号在后起之秀口中流传。
也明白已在更多人心中扎根。
‘那孩子啊。’
因无法承受铭刻胸口的伤痕。
被逐渐压垮的幼童。
何时竟成长至此。就在自己如逃遁般离去的期间。
就这样,米晓兰沉浸在难以名状的情绪中时。
‘...’
武进正回忆着方才的相遇。
虽然没对自家团主提起。
但仇阳天察觉自己气息的程度绝非寻常。
‘没想到会被发现’
当意识到对方感知到自己气息的瞬间。
正打算逐渐拉开距离时。
仇阳天向武进投来充满不耐烦的眼神。
两人视线交汇了。
隔着那么远的距离。
紧接着。
[喂 超级碍眼的,适可而止吧]
传音入密骤然响起 武进该有多震惊啊。
‘…怎么可能?’
武进最后见到的那位团主之子。
在他看来早已堕落至无可救药的地步。
不是肉体 而是精神层面。
可如今又如何呢。
‘浅薄’
与感受到的强烈存在感成反比。
作为被感知对象却显得过于浅淡。
这正说明他极擅长隐匿自身。
‘短短数年究竟怎么做到的?’
即便团主离开世家 也不过几年光景。
可现在的仇阳天 竟在这短暂时间里脱胎换骨。
当真仅凭一己之力就能如此吗。
‘还是有其他势力相助?’
武进瞬间抹去了这些思绪。
因为自己能想到的事 团主没道理不知道。
「知道了 辛苦你了」
-…您言重了
原本缓步前行的米晓兰 决定向武进询问另一件事。
「说起来。你儿子过得还好吗?」
-啊….
面对米晓兰的提问,武进瞬间露出慌张的反应。
没想到团主会记得这件事。
稍作思考后,武进用尴尬的声音回答。
-看样子过得不错。
而且偏偏是在团主儿子身边生活的样子。
看表情似乎还算安稳。
「…那就好。」
-团主大人。
「嗯。」
-能否请教上次会面的后续如何?
听到武进的问题,米晓兰的脚步啪!地停住了。
「真稀奇啊,你居然会问我事情。」
-…若冒犯了您,非常抱歉。
「不,你没什么可抱歉的。」
表情变了。
短暂浮现在米晓兰脸上的情绪消散。
又恢复了冷峻的神色。
「看起来不是个省心的孩子。」
这是对南宫霏儿的评价。
虽然是个极其美丽的女孩。
但作为名门血统还欠缺许多。
虽因天赋较高拥有剑舞姬的称号。
但对此并不满意。
毕竟这世上有天赋的孩子太多了。
在这方面,比起武学天赋,其他东西更重要。
‘原本打算必要时动用手段的。’
南宫世家。
虽是骄傲的正派四大世家之首。
却也是无数肮脏勾当交织之地。
那黑暗究竟多浓重——即便只持有其微小碎片也。
利用这点来解除婚约或施加压力之类的事,完全不在话下。
更何况百花商团。
在这方面可是掌握着相当多的筹码。
笨拙如她,能为孩子们做的也只有这种事了。
对米晓兰而言,这次事件若处理不当本可彻底斩断关系。
-...那个人是好人啊。
南宫家血脉最后吐出的这句话。
让米晓兰暂时搁置了方才的念头。
「虽然孩子不够优秀,但也不算坏。」
说完这话的米晓兰缓缓迈开步子。
虽未听到武进的回应,她却并不在意。
「...果然还是很难呢。」
若能像对待长子和次子那样自然该多好。
对剩下的孩子们实在难以启齿。
因为她不确定自己是否有这个资格。
毕竟并非他们的生母。
缓缓移动视线,重新望向方才注视过的地方。
那片开着白花的灌木丛。
“...”
就在不算遥远的往昔。
被友人推着后背。
她记得那个带着满脸恐惧走近的孩子。
与丈夫如出一辙的面容上。
噙着泪花的眼眸格外令人发笑。
孩子颤抖着伸出小手说道:
-米、米夫人...这个...
手中握着的是一朵白花。
正是庭院里她那位友人培育的花朵。
接过那只颤抖小手中的花时。
自己当时说了什么呢。
‘是说谢谢了吗?’
不可能说过如此温暖的话。
若真曾那样说过。
孩子不可能哗啦啦流着眼泪扑向自己母亲的怀抱。
「真可惜啊。」
说出这句话的米晓兰自己也不清楚究竟在惋惜什么。
大概只是突然脱口而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