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强行起身,每个关节都传来骨骼摩擦声。
看来各处零件都损坏了,连起身都做不到位。
痛苦程度绝非儿戏。
‘居然还有这种意志力…’
单凭这份意志就值得高看一眼。
异样的刺痛感顺着脊背爬上来,激起阵阵战栗。
很容易就察觉到了。
前世经历过太多类似状况。
虽然没想到这辈子这么快就遇上。
「那个没脑子的杂种。」
强行起身握剑的张善渊双眼空洞。
早就失去意识了。
要说为何还能行动。
‘被力量吞噬了’
魔人若过度强制使用被赋予的魔气,精神就会被反噬变成怪物。
这种情况被称为力量吞噬状态。
那家伙正是如此。
即便感受到的气息与魔气不同,副作用终究还是一样。
‘难道是我打得太狠了才这样。’
那是最有可能的原因了。
因为不动的话他可能会死。
我静静盯着踉踉跄跄的张善渊。
放着不管应该死不了,但再这么下去精神会崩溃。
‘要不干脆放着不管?’
倒也不坏。
若是他现在这副模样毁掉,看起来就像是作为武者堂堂正正对抗到底才毁掉的。
那样的话盟主就没理由责怪我了。虽然作为父亲难免会怨恨。
‘要是真想责难,就把李长老叫来吧。’
虽然不知道那个熊一样的老头能帮上什么忙。
的确,只有亲手杀掉张善渊——哪怕是将来某天——才能让我痛快。
但我不打算因执着于此而坏事。
因为眼下比那重要的事实在太多了。
正想摆个适当架势。
那家伙撑起身子静静望向我。
空洞的眼珠与虚无的眼神,我稍稍提起气感防备他突袭。
出乎意料,他并未扑来。
只是。
「原来是你。」
突然对我开口说了这句话。
对于肿胀破裂的嘴唇而言,发音准确得过分。
难道没失去意识?
「你说什么?」
我反问像是听错了,但他只顾继续说着。
「感觉有什么东西碎了,原来是你干的。」
他咯咯笑着的样子透着诡异。
我毫不犹豫扑上去掐住了他的脖子。
全身汗毛倒竖般的微妙感觉。
不知不觉间流下了冷汗。
这该死的感受该怎么形容。
我压制着张善渊的身体问道。
「你算什么玩意儿。」
当我低吼着质问其身份时,被扼住脖子的张善渊笑了。
嘴角弧度没变。只是用气音在笑。
「这话该我问才对。哎呀呀。你算什么东西。」
「问你呢。」
咕唔。
逐渐加大掐住脖子的手劲。
要是再说废话就直接捏碎的威胁意味。
但,这家伙的嘴没停过。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凭什么能拥有这么多。」
按理说被掐住脖子呼吸困难,根本不可能正常说话才对。
张善渊却若无其事地持续输出。
‘不对,这不是张善渊。’
绝对是别的什么玩意儿。
这杂种体内也养着东西?
这辈子见过的寄生体太多,连我身体都被当免费旅馆住,看到这种场面根本不稀奇。
普通人谁身体里不养个把鬼魂啊。
问题在于别的方面。
[咿嘻嘻….]
能听见声音这件事。
直接在我脑内响起的清晰嗓音。
起初还以为是神老头。
‘神老头…?’
突然回来也不算稀奇,我急忙呼唤老头。
[嘻…嘻嘻….好饿啊….]
不是老头。
「这又是什么鬼。」
[好饿啊啊….那个…吃掉它吧….]
突然,不明来由的声音开始在脑海中翻搅。
同时丹田处也开始簌簌颤抖。
开始翻涌的气劲让我难以轻易控制。
就像被夺走了控制权似的。
偏偏在比武大会临近结束时出事。
[吃…掉!那个….吃掉…必须吃掉]
仿佛无数声音凝结成一道的刺耳声响。
仅仅听了几句,脑袋就像被锥子刺中的剧痛已难以忍受。
‘…这声音….’
在痛苦扭曲面容时,想起这是曾在某处听过的声音。
上次与南宫天俊比武的最终时刻。
从他身上吸尽功力后短暂听到的声响。
还有。
在陕西与夜血敌的那场激战。
那最后关头,在我失去意识前听到的声音完全一致。
呜嗡。
“…!”
强忍头痛时,我咬紧牙关感受体内流窜的气劲。
这次又是魔道天吸功自行发动惹的祸。
‘操,这次绝对不行。’
再吸人功力只会平白惹来猜疑。
至少现在,可能的话绝不能暴露能吸收功力的事实。
不想收拾那种烂摊子,我慌忙要抽手——
咔!
反而是张善渊的手扣住了我的手腕。
「原来如此。这种感觉。」
接着他用带着恍然笑意的声音对我说道。
「小小身躯里竟藏着黑暗。塞进这么庞大的东西还没碎裂,莫非是你容器尺寸的功劳?看起来倒不像。」
虽然想说‘胡说什么’,但嘴巴却怎么也张不开。
‘为什么每次都一起发疯。’
明明可以逐个解决,偏要一窝蜂涌来添乱。
甚至能感觉到力量正在被抽走,那家伙却像绝不松手般加大了力度。
‘这是什么力量…!’
若是原本张善渊的力量早该挣脱了才对。
不知为何连这都变得困难。
「我虽不知无底洞主人为何寄宿在你这种孩童体内。现在能发现倒也算幸事。」
涌入体内的力量虽与南宫天俊同源。
浓度却截然不同。
而承载力量的躯体正像品尝美味般将其尽数吞噬。
「看来是饿狠了,吃得真香。」
这句话让我确信。
他明明知道我在吞噬他的力量。
却故意放任不管。
啪!
张善渊突然松开了紧握许久的手。
紧接着张善渊的肉体便如等待多时般溃散。
「小鬼啊。」
面对他的呼唤,我依然无法作答。
因为这具身体仿佛脱离意志掌控般不听使唤。
「就当作直面裂隙的贺礼,赠你份薄礼吧。你体内那位阁下想必也会欢喜。」
「本想悉数相赠,可惜这孩子的肉身与灵魂另有用处,不便馈赠。」
「若他日对这份礼满意,便来寻我。」
就在张善渊话音将落时。
我踉跄着单膝跪地瘫坐下来。
声音仍在脑海中回荡。明明有很多话想立刻说出口。
即便身体知觉恢复了,僵硬的舌头却依然如故。
「很高兴见到你。日后若遇见舞姬,就这般传话吧。」
张善渊支离破碎的肉身渐渐阖上眼帘。
张善渊在闭眼前用极细微的声音补充道。
「我独孤俊,啊呀。会来找你的。」
话音刚落,张善渊便无比虚无地闭上了眼睛。
我瘫坐在地连连喘着粗气。
不仅是因为体内浸透的气息。更因要在这猝不及防的变故中稳住心神。
裁判见张善渊失去意识,立即跑来确认状况。
“...”
他将手轻搭在张善渊身上片刻,随即点了点头。
看来是确认了人没死。
紧接着。
「山西仇家仇阳天胜。」
裁判口中宣判了我的胜利。
-哇啊啊啊啊!
观众席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那些憋着气的人们。
但我扭曲的表情始终没有舒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