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西华阴县境内的莲花峰顶。
虽然梅花盛放的时节已过,但华山上四季皆有梅花绽放。
它们与华山武者们孕育的赌约共生,永不凋零。
时节虽是酷暑,但梅花随风飘散的模样恍若雪霰,再看竟与冬日景象相似。
沿着山道行至离月亮最近处,有座小小的茅屋。
这里莫说是华山三代弟子,就连二代弟子也不能随意进出。
是华山掌门与长老们,乃至一代弟子中也仅有极少数能踏入的禁地。
此刻却有个小女孩沿着山路攀上来,小心翼翼地推开那间沐浴月光的茅屋木门。
吱呀——
尽管动作极尽谨慎,老旧木门却违背心意发出声响。
或许因此,屋内之人从睡梦中惊醒出声。
「且进来罢。」
女声中透着岁月痕迹,却仍保持着优雅端庄的嗓音。
女孩满脸愧疚地探出小脸。
那身影的女子问道。
「灵华啊,怎么这副表情?」
「...对不起,本想着露个脸就走,却不小心吵醒师父了。」
师傅对弟子的话语微微露出了笑容。
即便过了数年仍保持着纯净心性,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怜爱。
小心翼翼地向前伸出双手。
弟子见状立刻奔向师父怀中。
轻抚着柔顺的发丝对弟子说道。
「夜路该多可怕啊,怎么天天都这样跑来,让我心里如何能放心…」
「因为喜欢才来的…您别说这样的话。」
从弟子居所到这儿,得翻越崎岖山道跑上好一阵子。
以孩童之躯想必十分辛苦难受。
弟子每天都攀着山路上来见师傅。
蜷在怀里的弟子小心翼翼问道。
「您身体还好吗…?」
「许是今天天气好,身子倒觉得舒坦。」
「真的吗!」
「要不要一起去散散步?」
「…好!」
像是等这句话很久了,弟子绽开灿烂笑容。
弟子立刻牵起师父的手。
虽然布满皱纹又冰凉,但弟子连这也觉得欢喜。
走出小屋踏上散步的小径。
夜半的月光照亮了路,倒也不算太暗。
梅花沐浴月光时格外美丽。
弟子最爱这条与师父漫步的、开满梅花的山路。
交握的手虽然冰冷,却分明能感受到温度。弟子将这份暖意当作爱。
师傅悄悄放慢步伐怕她绊倒。
用脚尖踢开了前面的石子。
漂亮衣裳沾了尘土也毫不在意。
师父静静抚摸着弟子的头发。
「灵华啊。」
「在的,师父。」
师傅偷偷屏住了呼吸。
对弟子有话要说,但这是弟子讨厌的话题。
「过些时日,就该去山西走一趟了。」
“....”
果不其然,弟子听到师父的话后闭上了嘴。
微微皱起的单边眉毛透着闹别扭的意味。
师父看着那模样露出浅笑。
「是去见家人,就那么不情愿吗?」
“....”
「灵华。」
「...在的。」
弟子小声嗫嚅着。
师父没有催促,只是安静地侧耳倾听。
于是弟子的声音稍微清晰了些。
「...才不是什么家人。」
嗓音里带着湿气。
师父缓缓抬头,用手环抱住弟子瘦小的肩膀。
「...抱歉啊。」
面对弟子的声音,师父无言以对。
这本就不是他该插嘴的事。
虽是因为难忘的因缘不得不收下的弟子,却从不后悔。
反倒意识到这迟暮之年邂逅的幸福正是眼前弟子。
若说遗憾,便是自己身体欠安。
若能早些相遇,本可以教会她更多事,给她更多拥抱。
不禁怨恨起无常的时光。
师父祈愿弟子不要哭泣,盼她在这纷乱尘世找到幸福。
在映照华山的月光下。
梅花剑后寂寞地轻抚着弟子的发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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咕呜呜呜——!
熊吼声惊起林中飞鸟,扑棱棱振翅四散。
周围堆满被大卸八块的魔物尸体。
南宫霏儿在浸透土地的蓝色血泊中缓缓调息。
这是第几次遭遇魔物了?
曾数过手指的次数,但之后的事便记不清了。
自山西起便马不停蹄地奔逃。
如此长时间的奔跑,难免会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产生怀疑。
即便如此,也未曾萌生过折返的念头。
毕竟已寻得更安逸的栖身之所。
南宫霏儿凭直觉寻路。
确切地说,是不自觉地朝着恶臭较轻的方向行进。
因此时常迷路。
这次也不例外,只是稍有不同。
丹田内充盈的真气早已耗尽。
不仅要应对魔物,还得忍受途中突降的暴雨。
崎岖山径往返间,各处污迹斑斑,原本洁净的武服早已破旧不堪。
这本是习以为常的事。
所幸能遇见溪谷,境况稍有好转。
「……快到了。」
在只见草木的密林深处,南宫霏儿轻声呢喃。
语气斩钉截铁。
若问为何如此确信,恐怕她自己也无法作答。
只是莫名有这样的预感。
沿着此路前行,就能见到他。
在这肮脏痛苦的世界里唯一的安宁之所。
收剑入鞘后转身迈步。
定是这边没错。
不知为何总觉得这个方向是对的。
「好想早点见到…」
南宫霏儿突然睁大双眼。
下意识脱口而出后,慌忙用手捂住自己的嘴。
‘...想见他?’
为何?
是因他身无异味?亦或仅此而已?
原本笔直前行的步伐略显凌乱。
南宫霏儿驻足静立,整理思绪。
就这样站了很久。
静静地待了片刻后 突然蹦出一句话。
「想见…?想见。」
南宫霏儿点了点头。
虽然不清楚具体原因 但自己似乎确实想见他。
这就足够了。
没必要思考其他理由。
「很快就能见到了。」
从遥远的地方感受到了他的气息。
是确信又非确信的预感。
虽然现在距离还有些远 但应该用不了太久。
南宫霏儿似乎结束了思考 再次迈开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