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昏厥后再度睁眼时，已身处马车厢内而非野外。
那萦绕耳畔的嗓音原以为是梦境，可睁开眼就听见的粗粝声音，无情打破了我的期待。
[叫谁老不死的?你这混账!没大没小的臭嘴还是这么欠揍!]
这沙哑声线里满载尖刻的语气。但华山剑仙……?
但凡在武林世家成长之人，绝无可能没听过华山剑仙的名号。
若问华山派武者最受尊崇者，当代掌门之外首推便是这位剑仙。
相传他温厚性情与威望，早已超越华山遍传中原。
[现在的后生啊...啧啧。我们那会儿前辈发话，都是先听后问。]
传闻华山剑仙抵达的至高境界，是他每行经处，枯木便绽梅花。
[至少长辈说话时该恭敬伺候着，老老实实候在原地才对...]
“....”
...但谁会信这种鬼话?
温厚性情？分明是历经岁月风霜后扭曲的心性。声望?
枯木上开梅花?开过花的梅树都该枯死了吧这算什么...!
‘说是恶灵还更可信些’
实际上看起来也更接近那种存在。
没错，肯定是恶灵。
肯定是在我没察觉时就被恶灵附体了。
‘...妈的，真该做个驱邪仪式?’
[这该死的...!在道人面前说什么驱邪不驱邪!]
我又抱住隐隐作痛的脑袋抵住额头。
到底要如何从这混蛋的垃圾话里找出剑仙的证明啊。
怎么看都是难以置信的事。
不，华山英雄变成了恶灵，说是该信也没法信啊。
[狼吞虎咽的时候怎么不说，现在倒开始讲风凉话]
「总说我吃了什么到底什么意思?」
[还装蒜，我更想问问你这小子，明明不是华山弟子凭什么能若无其事带走道气]
面对恶灵的质问我说不出话。
事到如今还没想起来才奇怪。
半夜闻到的浓烈梅香和听到的声音，不是梦而是现实。
突然在清晨登上四星，果然还是魔道天吸功的影响吧。
‘究竟怎么回事...’
所以更令人费解。倘若此事真是因魔道天吸功而起。
那意味着本需接触才能施展的魔功，竟擅自吸收了藏在怀中的珍宝能量。
原以为只是吸收魔石能量的功法，如今连珍宝也...?甚至未经触碰就擅自吸收?
‘....真是头疼。’
珍宝的状态看起来与先前并无明显差异，本还不敢确信。
事到如今，似乎越来越没有退路了。
[明明体内已有其他内力盘踞，怎会发生这种事...]
「...在此之前，若您真是华山剑仙，为何要以这般姿态与我对话?」
[早说过，都因你这小鬼擅自吸收石头能量才会如此。]
「那您是说您一直待在珍宝里吗?」
听说珍宝现世已有数百年，难道这漫长岁月都困在石头里?
这种事真的可能吗...?
[非也。我苏醒不过须臾。]
「刚醒不久...?」
这又是什么意思?
[不错，正是你这厮初次拿起梅花石时。我恢复意识就在那时。]
李长老将珍宝交给我时?那确实是不久前的事。
若其所言属实，这究竟如何...?
该不会全是因吸收珍宝能量产生的副作用幻听吧....
甚至生出这般念头。
即便他真是华山剑仙，或是装神弄鬼之徒。
无论如何，麻烦事终究落到了我头上。
[可笑吧，不自量力想翻墙，怕他丢了小命才好心帮忙，结果还被当成恶灵!]
幽灵说道。
照此说来这确实是场机缘。
原本因粗暴的内息导致经脉阻滞无法通过，多亏吸收了鬼物气息才能顺利跨越。
问题在于我刻意忽视的事实——剑龙的话让我确信了这点。
混入我体内的气息。
无论如何遮掩都会渗出来的浅淡梅花香。
与华山门人历经苦修才能获得的梅花格毫无瓜葛的我，此刻竟涉足其中。
「...该怎么办?」
‘嘿嘿!不小心吞了珍宝气息，对不起啦’这种说辞可解决不了问题。
未获华山认可之人持有华山派内息固然是个麻烦。
但更致命的是——我根本没法解释这些内息的来历。
幽灵对着苦恼的我咯咯笑起来。
[早知如此谁让你胡乱吞食的。]
「您以为我是贪嘴才吃的吗...?」
[夜里像渴兽般狂吸气息时倒不见你这么能说。]
所以说啊...到底吸得多起劲才会显形成这样。
正因为非我本意，才格外憋闷恼火。
该死的魔功...连我拼命求活的这辈子都要毁掉吗。
强压住胡乱窜动的烦躁情绪问道：
「...先问正经事。您为何会存在于那里?」
若真是华山剑仙，没道理用这种方式附在珍宝...也罢，称为鬼物也不为过。
他到底为什么会存在于那里？
若不是华山剑仙，就必须弄清他的真实身份。
幽灵对我的提问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嗯。]
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还是在斟酌重要的答复。
须臾之后，幽灵的声音再度响起。
与刚才截然不同的细弱声线。
[...我也不太清楚。我为何会在此处?]
听着幽灵的回答，我深叹一口气推开车门。
结果还是得到了毫无价值的答案。
说不定是装作失忆。
若真如此便意味着他不愿透露，横竖都是白费口舌。
什么狗屁华山剑仙，果然只是个恶灵罢了。
该结束这场毫无帮助的对话赶紧下车了。
昏迷前发生的变故让我必须尽快确认外界状况。
[这混账...!都说了不是啊!]
「不是，你说不是到底几个意思...」
「哦!少侠!」
这朝气蓬勃的嗓音让我和幽灵同时噤声。
因为远处传来了英风的声音。
只是场面有些诡异。
此刻英风的模样与先前整洁形象大相径庭，显得十分狼狈。
他被绳索捆住四肢跪在地上，武延的剑正架在他脖子上。
而在他们身后....
「华山派...?」
身着纯白劲装的武者们正与我们的人对峙，那装束与英风如出一辙。
怎么看都不像友善的气氛，我眯着死鱼眼瞪向英风。
英风看见我顿时笑逐颜开。
「哈哈!少侠!快帮在下解围可好!」
「....啥?」
与周遭氛围截然不同的活泼声音，让我不自觉流出了呆愣的回应。
[...那家伙又在发什么疯?]
总觉得又有什么离谱的状况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