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到乱石堆边缘时,白泽突然停下脚步。他看了眼身边的三人,又望了望紧追不舍的死士,突然将灵剑塞给吴邪。
“拿着。”他声音发哑,“等会儿听我口令,往左边第三个石缝钻,里面是空的,能藏人。”
吴邪一愣:“那你呢?”
“我引开他们。”白泽扯掉腰间染血的布条,露出狰狞的伤口,眼神却异常平静,“他们的目标是我,我走了,你们才能安全。”
“放屁!”胖子第一个炸了毛,“要走一起走!你当我们是孬种?”
“这是命令!”白泽吼道,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我是你们的守护者,护你们周全是我的本分!”
“本分你个大头鬼!”解雨臣的软鞭突然缠上他的腰,将他往石缝方向拽,“你的本分是跟我们一起活下去!不是耍这种英雄主义!”
就在这时,张起灵突然出手,一掌劈在白泽后颈。白泽猝不及防,眼前一黑,软软地倒了下去。
“小哥!”吴邪惊道。
张起灵接住白泽的身体,沉声道:“他失血过多,撑不住了。胖子,你背他。”
胖子立刻蹲下身,张起灵将白泽稳稳地放在他背上。解雨臣迅速解下自己的外袍,撕成布条缠住白泽腰侧的伤口,动作快而稳:“我去引开他们,你们带他进石缝。”
“不行!”吴邪按住他,“要引一起引!我们分两路,让他们摸不清方向!”
张起灵点头,指了指左边的岔路:“我带他走这边,你们往右边跑,半个时辰后在石缝汇合。”
话音刚落,死士已经追了上来。解雨臣看了眼胖子背上昏迷的白泽,又看了看吴邪和张起灵,突然笑了:“好。记住,谁都不能少。”
软鞭一甩,他和吴邪转身冲向右边的岔路,故意弄出巨大的声响。死士果然分了一半追上去,剩下的则朝着张起灵和胖子的方向涌来。
胖子背着白泽,跟着张起灵往石缝钻。昏迷中的白泽突然哼了一声,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胖子的衣襟,嘴里喃喃着:“……别管我……走……”
胖子眼眶一热,骂道:“傻小子,都这时候了还嘴硬!等你醒了,胖爷我非得好好教训你不可!”
张起灵回头看了眼昏迷的白泽,又望了望吴邪和解雨臣消失的方向,古刀在手中转了个圈,眼神愈发坚定。
他们不会让任何人掉队。
就像白泽拼死护他们一样,他们也会拼尽全力,把他从死神手里抢回来。
这不是单方面的守护,是刻在骨子里的约定。
胖子背着半昏迷的霍秀秀,身后跟着脚步踉跄的苏九儿,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落叶堆里。霍秀秀发着低烧,脸颊通红,嘴里还断断续续念叨着“吴邪哥”“小花”,气若游丝。
“他娘的这破林子!”胖子抹了把脸上的汗,又把霍秀秀往上托了托,“九儿,你还行不?不行就跟胖爷说,咱歇口气!”
苏九儿的胳膊被树枝划了道深口子,血浸透了衣袖,却只是咬着牙摇头:“没事……得赶紧追上他们,白泽那边怕是要出事。”
她从怀里摸出块碎镜片,借着透过枝叶的微光看了眼,镜片里映出远处天际隐约的红光——那是打斗时剑气与火光交织的颜色。心揪得更紧了,脚下的速度又快了几分。
他们本是按计划去前方探路,却遭遇了猎灵阁的伏击,霍秀秀为了护她,被毒烟熏倒了。好不容易杀出重围,却跟白泽他们走散了,这一路只能凭着打斗声的方向往前赶。
“秀秀烧得厉害,”胖子喘着粗气,声音发沉,“那死士的毒烟邪性得很,再找不到他们,怕是……”
话没说完,就见前方灌木丛突然晃动,胖子立刻把霍秀秀护在身后,抄起工兵铲:“谁?!”
“是我们!”吴邪的声音从里面传来,紧接着,他和解雨臣的身影钻了出来,两人身上都带着伤,脸色难看。
“吴邪哥!”苏九儿眼睛一亮,刚想迎上去,却见两人身后空无一人,心猛地一沉,“白泽呢?小哥呢?”
吴邪的眼圈瞬间红了:“我们被冲散了,小哥带着白泽往乱石堆去了,他腰上受了重伤……”
解雨臣扶住摇摇欲坠的苏九儿,声音压得很低:“别慌,我们正往那边赶。秀秀怎么了?”
“中了毒烟,一直昏迷。”胖子急道,“小花,你那儿有解药不?”
解雨臣摸出个小瓷瓶递过去:“这是解烟毒的,先给她灌下去。吴邪,你跟我走前面,胖子你背着秀秀,九儿垫后,快!”
几人刚要动身,就听乱石堆方向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紧接着是灵剑悲鸣的锐响。
白泽的剑!
白泽猛地睁开眼,剧烈的颠簸让他胃里翻江倒海,后颈的痛感还没褪去,腰间的伤口更是像被撒了把盐,疼得他眼前发黑。
“醒了?”张起灵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正背着自己在乱石堆里穿梭,黑金古刀在身前劈开挡路的荆棘,“再忍忍,快到石缝了。”
白泽挣扎着想下来:“放我下来……你先走……”
“闭嘴。”张起灵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保存体力。”
爆炸声就在身后不远处响起,热浪裹挟着碎石扑来。白泽瞥见追来的死士手里竟举着炸药包,瞳孔骤缩——这些人是疯了,为了杀他们,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小哥!炸药!”白泽嘶吼着,突然从张起灵背上翻下来,落地时重重摔在地上,伤口撕裂的剧痛让他几乎晕厥。他挣扎着摸向腰间,却摸了个空——灵剑不在身上。
张起灵回身想扶他,却见一名死士已经点燃了炸药包,狞笑着朝他们扔来。
千钧一发之际,白泽猛地扑过去,将张起灵推开。
“白泽!”
轰——!
爆炸声吞没了张起灵的喊声,碎石与火光冲天而起。
当吴邪几人赶到时,只看到一片狼藉的乱石堆,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味。张起灵跪在一片碎石前,双手疯狂地扒着石块,指节磨得血肉模糊,却什么也不肯说,只是不停地扒着。
“小哥!”吴邪冲过去想拉他,却被他甩开。
解雨臣的脸色惨白,软鞭掉在地上,他踉跄着走上前,声音发颤:“白泽……白泽呢?”
没人回答。
胖子把霍秀秀交给苏九儿,也冲过去帮忙扒石头,眼泪掉得满脸都是:“他娘的……这混小子……不是让你别耍英雄主义吗……”
苏九儿抱着昏迷的霍秀秀,看着那片狼藉,嘴唇咬得出血。
就在这时,张起灵的手顿住了。他摸到了一块染血的布料,紧接着,是一只冰凉的手。
“找到了……”张起灵的声音嘶哑得不像他自己,他小心翼翼地搬开上面的石块,露出了
他还有气,胸口微弱地起伏着,手里却死死攥着半块断裂的灵剑碎片。
“白泽!”吴邪扑过去,颤抖着探他的鼻息,“还有气!快!我们救他!”
解雨臣立刻反应过来,从怀里摸出所有伤药:“胖子,找块平整的地方!九儿,水!”
张起灵将白泽抱起来,动作轻柔得像捧着易碎的珍宝。白泽在他怀里动了动,睫毛颤了颤,睁开眼,模糊的视线里映出几张焦急的脸。
“吵……”他虚弱地吐出一个字,嘴角却微微上扬,“我……还没死呢……”
“闭嘴!”吴邪又气又喜,眼泪掉得更凶,“谁让你逞英雄了!”
白泽笑了笑,闭上眼睛前,只听到张起灵在他耳边轻声说:“别睡。”
他没睡。
因为他知道,这些人不会让他睡过去的。
就像他无论如何也放不下他们一样,他们也绝不会放开他的手。
这大概就是……他一直想斩断,却终究没能斩断的羁绊。
真好。
胖子背着半昏迷的白泽在前面猛蹿,霍秀秀紧随其后,手里的短刀时不时回头划开追来的藤蔓。苏九儿则提着裙摆,脚下却没半分迟疑,指尖凝着淡淡的灵力,但凡有死士从侧面偷袭,总能被她提前察觉。
“他娘的!这群狗皮膏药怎么甩不掉!”胖子喘着粗气,后背的白泽时不时哼唧一声,温热的血顺着衣料渗过来,烫得他心头发紧,“秀秀,九儿,你们俩先往前冲,找到邪儿他们报信,胖爷我垫后!”
“胖爷你说什么胡话!”霍秀秀回头啐了一口,短刀精准地刺穿一只扑来的毒蛾,“要走一起走,你当我是来给你送终的?”
苏九儿突然停下脚步,抬手按住太阳穴,眉峰紧蹙:“前面有灵力波动,很杂,像是……”她猛地睁眼,“是邪哥他们!还有死士的气息!”
“在哪儿?”胖子眼睛一亮,脚下更快了。
“往左拐,穿过那片荆棘丛!”苏九儿指引着方向,指尖弹出三道灵力,将追来的两名死士定在原地,“他们在跟死士缠斗,气息很乱,恐怕情况不妙!”
三人立刻改道,钻进密不透风的荆棘丛。尖刺划破衣服,火辣辣地疼,却没人吭声。胖子怕颠着白泽,特意放慢了些脚步,嘴里却不停念叨:“小白泽你撑住,你胖爷这就带你找大部队去,到时候让小花给你治伤,保准比新的还利索……”
穿过荆棘丛,果然听见前方传来兵刃相接的脆响。只见吴邪被三名死士围攻,左肩已经见了血;解雨臣的软鞭缠在一棵树上,正被两名死士死死拽住;张起灵背靠着石壁,古刀护在身前,脚下已经倒下了一片,却还有七八名死士围在他周围。
“他娘的敢欺负我兄弟!”胖子怒吼一声,将背上的白泽往霍秀秀怀里一塞,“看好他!”随即抄起工兵铲就冲了上去,一铲子拍在围攻吴邪的死士后脑勺上,“邪儿!胖爷来了!”
吴邪见是他们,眼睛一亮,底气顿时足了:“胖子!你可算来了!”
霍秀秀抱着白泽躲到一块巨石后,迅速撕开自己的裙摆,往他腰侧的伤口上按:“白泽哥,醒醒!邪哥他们快撑不住了!”
苏九儿则直接冲向解雨臣,指尖灵力化作利刃,斩断了拽着软鞭的死士手腕:“解当家,我来帮你!”
解雨臣趁机收回软鞭,手腕一转缠住两名死士的脖颈,朝苏九儿点头:“谢了。”
局势瞬间逆转。胖子和张起灵背靠背,一个用铲一个用刀,配合得默契十足;吴邪得了空隙,从背包里摸出几枚烟雾弹,拉燃了往死士堆里扔;解雨臣和苏九儿一远一近,软鞭与灵力交织,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防护网。
霍秀秀守在巨石后,看着白泽苍白的脸,突然发现他眼皮动了动。
“白泽哥?”她试探着喊了一声。
白泽缓缓睁开眼,视线还有些模糊,只听见外面兵刃交加的声响,还有吴邪熟悉的喊叫声。他挣扎着想起来,却被霍秀秀按住:“你别动!伤口还在流血!”
“他们……”白泽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邪哥他们没事,胖爷和九儿姐来帮忙了!”霍秀秀急道,“你乖乖躺着,别添乱!”
可白泽已经听见了——听见吴邪闷哼了一声,像是受了伤;听见解雨臣的软鞭抽在石头上的脆响,恐怕是被逼到了死角。他猛地推开霍秀秀,挣扎着去摸身边的剑,却摸了个空。
“剑……我的剑……”
“在这儿!”霍秀秀赶紧从地上捡起灵剑递给他。方才混乱中,这剑不知何时掉在了石缝里。
白泽握住剑柄的瞬间,灵剑“嗡”地一声振鸣。他撑着石壁站起来,腰侧的伤口撕裂般疼,可他眼神却亮得惊人。
外面,一名死士瞅准空隙,举刀砍向吴邪的后心。吴邪正跟另一名死士缠斗,根本来不及回头。
“小心!”胖子和张起灵同时喊道,却都被缠住,抽不开身。
就在这时,一道凌厉的剑气破空而来,精准地劈在那死士的刀背上。只听“咔嚓”一声,刀身断裂,死士被震得后退三步。
众人回头,只见白泽站在巨石旁,脸色苍白如纸,握着灵剑的手在发抖,眼神却带着不容错辨的锋芒。
“白泽!”吴邪又惊又喜。
白泽没说话,只是冲他们扬了扬下巴,随即提剑再次冲了上去。这一次,他的步伐虽不稳,剑气里却多了些什么——不再是孤身作战的决绝,而是知道身后有同伴的笃定。
胖子看得直乐:“这小子,总算不硬撑了!”
解雨臣笑着甩了甩软鞭:“早该这样了。”
阳光终于穿透云层,照进这片混沌的山谷。七道身影在刀光剑影中穿梭,彼此的眼神交汇时,没有多余的话,却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他们是同伴,是无论如何都不会丢下彼此的人。
白泽的剑再次挥出,这一次,剑气里带着暖意。他想,或许丹药没能斩断的,从来都不是什么牵绊,而是刻在灵魂里的默契与牵挂。
这样,也挺好。
白泽刚站稳身子,目光扫过混战中的众人,落在苏九儿身上时顿了顿。对方刚用灵力震退一名死士,抬手抹汗的动作利落干脆,喉结在脖颈间若隐若现——那绝不是女子该有的线条。
灵剑的剑气微微一滞,白泽的声音冷不丁插进来,穿透兵刃交加的脆响:“苏九儿,把你的束胸松了吧。”
正在挥鞭的解雨臣手一抖,软鞭差点缠错地方。吴邪和胖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啥情况”的茫然。
苏九儿动作猛地一顿,回头瞪向白泽,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梗着脖子道:“你胡说什么?”
“我没胡说。”白泽提剑上前,剑气扫开两人之间的死士,目光落在他腰间被灵力震松的裙带里露出的内衬——分明是男子常穿的劲装,“你喉结没掩好,刚才发力时肩膀的线条也露了破绽。还有你束胸勒得太紧,呼吸都带着滞涩,刚才那记灵力弹,准头差了半寸吧?”
苏九儿的脸“腾”地红了,一半是气的,一半是被戳穿的窘迫。他干脆一把扯掉头上的假发,露出利落的短发,又抬手撕开胸前的衣襟,露出里面紧实的劲装,粗声粗气地吼:“是又怎么样?老子穿女装办事方便!那些杂碎见了女的就放松警惕,好骗得很!”
“可你刚才差点被死士的刀划到腰侧,”白泽淡淡道,“束胸绑得太死,动作都受限了,这叫方便?”
“我……”苏九儿被噎得说不出话,闷头一脚踹开身前的死士,“要你管!”
胖子看得直乐,一铲子拍翻敌人:“嘿,我说九儿兄弟,你这扮相可以啊,胖爷我都没看出来!”
吴邪也忍不住笑:“怪不得我总觉得你动作比一般姑娘利索,原来是……”
“闭嘴!”苏九儿脸更红了,灵力猛地暴涨,瞬间掀翻了两名死士,“打你的架去!”
解雨臣忍着笑,软鞭卷住最后一名死士的手腕,朝白泽递了个眼神。白泽会意,灵剑顺势刺穿对方心口。
硝烟散尽,苏九儿还在跟自己的裙摆较劲,恨不得当场把这累赘撕烂。白泽走过去,递给他一把匕首:“割了吧,拖着碍事。”
苏九儿一把抢过匕首,“刺啦”一声划破裙摆,露出里面的长裤,动作间果然利落了不少。他别扭地别过脸:“谢了……”
“不用。”白泽收回剑,“大家都是同伴,没必要藏着掖着。并肩作战,靠的是本事,不是皮囊。”
苏九儿抬头看他,见白泽眼神坦然,没有丝毫调侃,心里那点别扭突然就散了。他咧嘴笑了笑,露出点少年气:“行,以后不装了!老子苏九儿,纯爷们!”
“这就对了。”胖子拍着他的肩膀大笑,“咱爷们办事,光明正大的,装什么姑娘家!”
张起灵默默递过来一块干净的布,示意他擦擦脸上的脂粉。苏九儿接过来胡乱抹了把脸,露出原本英挺的轮廓,倒比女装时顺眼多了。
吴邪看着眼前这一幕,突然觉得阳光都亮了几分。他撞了撞白泽的胳膊:“可以啊你,这都能看出来?”
白泽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心里却莫名轻快。他淡淡道:“细节藏不住。”
就像他们之间那些被丹药压着的牵绊,无论怎么掩饰,总会在某个瞬间,露出藏不住的暖意。
苏九儿已经跟胖子勾肩搭背地讨论起刚才的战况,嗓门洪亮得很。解雨臣整理着软鞭,嘴角噙着笑。张起灵靠在石壁上,目光落在众人身上,平静而温和。
白泽站在原地,看着眼前吵吵闹闹的同伴,突然觉得,体内那两颗丹药带来的寒意,好像又淡了些。
或许,真实的模样,本就比刻意的伪装更有力量。无论是苏九儿的性别,还是他自己那颗不肯彻底冰封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