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泽的灵剑突然指向石室穹顶。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了块巨大的岩石,正带着风声砸下来,岩石表面映出的影子却不是他们四人,而是四个扭曲的肉团。“它想让我们自己砸死自己!”
金光暴涨,灵剑顶住岩石的刹那,吴邪突然发现岩石边缘有圈新鲜的凿痕——这是人为的,不是幻境凭空造出来的。“它在利用石室本身的机关!”他喊道,“找机关枢纽!”
张起灵的目光扫过墙角,那里有块松动的地砖,边缘沾着未干的黑丝。他一脚踹开地砖,底下露出个青铜转盘,转盘上刻着的纹路,和他古刀刀柄上的一模一样。
“是这个!”
他握住转盘用力旋转,刺耳的齿轮转动声响起。砸下来的岩石突然停在半空,随即缓缓升起,露出穹顶上的通风口,外面的光线顺着风口淌进来,在地上投下晃动的光斑。
那些假身和黑丝在光线下开始消融,肉球发出凄厉的尖啸,体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吴邪看着光里的尘埃,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张起灵时,他也是站在这样的光里,发梢沾着雪,眼神比雪还冷,却在他摔倒时伸手扶了一把。
“结束了。”张起灵的声音在身边响起,古刀已经回鞘。
肉球缩成拳头大小,最后“噗”地一声爆开,化作一滩清水,在地上洇出个奇怪的符号——像只睁着的眼睛,却没有瞳孔。
石室彻底安静下来,只有通风口传来的风声。
胖子一屁股坐在地上,摸出压缩饼干狠狠咬了一大口:“这次……总该是真的了吧?”
吴邪低头看自己的胳膊,被黑丝烧出的洞还在,袖管里的荧光棒已经暗了大半,剩下的微光足够照亮前路。白泽摸着手腕,那里虽然没有玉佩,却有圈浅浅的红痕,是刚才金光勒出来的。
张起灵走到通风口下,仰头望着外面的天光,古刀刀柄上的纹路在光里泛着暗芒。
“不管是真是假。”吴邪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咱们总得出去看看。”
通风口不算窄,胖子率先爬了出去,紧接着传来他惊喜的喊声:“天真!小哥!小白!外面有树!有鸟!还有他娘的太阳!”
白泽笑了笑,跟着爬上去。吴邪正要动身,却被张起灵拉住。
“刚才。”张起灵看着他,眼神里有丝极淡的波澜,“朱砂痣的事……”
吴邪突然脸红,挠了挠头:“上次在巴乃洗澡时不小心看到的……”
张起灵没说话,只是反手握住他的手腕,力道和第一次在古墓里拉住他时一模一样。
两人爬出来时,胖子正躺在草地上啃苹果,白泽靠在树下擦灵剑。阳光暖洋洋地洒在身上,远处有溪流潺潺,鸟叫声清脆得像碎玻璃。
“我说。”胖子把苹果核扔得老远,“这次要是再变,胖爷就把这山给掀了。”
吴邪没接话,只是看着张起灵手背上的青筋——和记忆里每次握紧古刀时的样子分毫不差。他突然明白,真与假或许从来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每次都选择相信彼此,相信那些刻在骨子里的羁绊。
张起灵像是察觉到他的目光,转过头来,嘴角极轻微地扬了一下。
那瞬间,吴邪突然确定,这一次,是真的了。
碎石砸在头顶的闷响越来越密,吴邪只觉得腰间一紧,整个人被张起灵拽着往侧面扑去。下一秒,他们刚才站着的地方轰然塌下,露出个黑黢黢的洞口,冷风裹着土腥味从里面卷上来,带着股腐朽的甜腻。
“他娘的!这是盗墓还是蹦极啊!”胖子骂骂咧咧地扒住洞口边缘,工兵铲在岩壁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天真,小哥,抓稳了!”
白泽的灵剑突然发出嗡鸣,金光在半空织成张网,堪堪兜住从上方坠落的石块。“这不是普通的塌陷!”他盯着洞口里晃动的阴影,“岩壁里有空腔,像是人为挖的暗道!”
话音未落,吴邪脚下的碎石突然松动。他下意识去抓张起灵的手,却只捞到片衣角——失重感瞬间攫住他,耳边只剩下风啸和胖子的吼声。
下坠的时间比想象中短。吴邪重重摔在堆软物上,腐殖土混着碎骨渣钻进衣领,腥气直冲鼻腔。他呛咳着抬头,发现自己落在间圆形耳室里,头顶的洞口透出微弱的光,张起灵和胖子正顺着岩壁上的石缝往下爬,白泽的灵剑悬在半空,金光像条绳子吊着他们。
“别碰地上的东西!”白泽的声音从上方传来,“这是殉葬坑,土里拌了尸蜡!”
吴邪猛地缩回手,果然看到腐殖土表面泛着层蜡状的白膜,刚才摔下来时压到的“软物”,竟是具蜷曲的枯骨,指骨上还套着枚锈烂的铜环。
张起灵落地时悄无声息,古刀出鞘的寒光扫过四周。耳室墙壁上嵌着排陶罐,罐口用红布封着,布面上的符文已经褪色,却隐约能看出是镇邪的图案。
“这墓不对劲。”他指尖抚过陶罐上的裂纹,“年代够久,但这些符文是后刻的,像是有人进来过,又重新布了阵。”
胖子刚站稳就踢到个硬物,弯腰一摸,摸出块巴掌大的青铜镜。镜面锈得厉害,却能勉强照出人影——镜中的胖子额角多了道血痕,可他自己根本没受伤。
“操!这什么鬼镜子!”胖子把铜镜扔在地上,镜面撞上石块的瞬间,突然裂开无数道细纹,每个裂纹里都渗出黑丝,像活物般往他脚边爬。
白泽的灵剑及时斩落,金光将黑丝烧成灰烬。“是养煞镜!”他脸色凝重,“有人用活人血养过,能照出人心底的恐惧……胖爷,你刚才在怕什么?”
胖子愣了愣,随即挠头:“怕个屁!胖爷我天不怕地不怕……就是刚才下坠的时候,突然想起当年在蛇沼,差点被野鸡脖子啃了……”
吴邪心里一动。他看向那面碎镜,裂纹里的黑丝已经消失,只有镜面上的锈迹在蠕动,渐渐聚成只眼睛的形状。
“这墓主人生前怕不是个偷窥狂。”他低声道,突然注意到耳室尽头有扇石门,门缝里渗出和洞口处一样的甜腻气味,“那边有门。”
张起灵的古刀指向石门两侧的壁画。画上是群披甲武士,手里捧着个巨大的青铜鼎,鼎里似乎煮着什么,线条扭曲得像是在挣扎。最诡异的是武士的脸——五官模糊,只有眼睛的位置嵌着黑色的石珠,正对着耳室中央。
“这些石珠会动。”吴邪盯着壁画,心脏突然狂跳,“刚才我看的时候,它们明明是朝左的……”
胖子掏出荧光棒掰亮,绿光扫过壁画的瞬间,那些石珠突然齐齐转向,黑沉沉的眼珠正对着他们四人。白泽的灵剑金光骤盛,石门后的甜腻气味突然变浓,隐约传来水滴声,却又像是有人在舔舐石壁。
“别对视!”白泽的声音发紧,“是尸眼石!用殉葬者的眼球和石浆混铸的,能引邪祟……”
他的话没说完,石门突然“吱呀”一声开了道缝。缝里没有光,只有团蠕动的黑影,轮廓像是堆纠缠的肉,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刚才在镜中看到的那种眼睛。
张起灵的古刀劈出,刀风撞在石门上,震得整间耳室嗡嗡作响。黑影猛地缩回门后,甜腻气味却越发刺鼻,吴邪突然觉得头晕,眼前的壁画开始晃动,武士的脸渐渐清晰——竟是他自己的模样,正捧着青铜鼎,鼎里煮着的,是胖子和张起灵的枯骨。
“别信!”张起灵的手按在他肩上,力道大得几乎捏碎骨头,“是幻觉!”
疼痛让吴邪猛地清醒。他看向胖子,发现胖子正举着工兵铲对着空气乱挥,嘴里喊着“云彩你别过来”;白泽闭着眼捏诀,灵剑在他身前转得飞快,金光把扑来的黑影挡在半尺外。
石门后的黑影又动了,这次露出半截肉色的触须,上面的眼睛眨了眨,瞳孔里映出的,是他们四人惊恐的脸。
“它在学我们。”吴邪咬牙,抓起地上的青铜镜碎片,狠狠扎向自己的大腿——剧痛让幻觉彻底消散,“它靠恐惧活,越怕它,它越凶!”
张起灵的古刀突然转向,不是劈向石门,而是斩断了吴邪腿边缠上来的黑丝。那些黑丝从地下钻出,正顺着裤脚往上爬,像是从刚才那具枯骨里长出来的。
“胖子!醒过来!”吴邪大吼,捡起荧光棒扔过去,绿光砸在胖子脸上,他猛地哆嗦了一下,工兵铲“哐当”落地。
“他娘的……刚才差点给那鬼东西骗了……”胖子抹了把脸,冷汗混着泥土流进眼睛,“小白,有招没?总不能在这儿跟它大眼瞪小眼!”
白泽睁开眼,灵剑指向石门的缝隙:“它怕阳气盛的东西……小哥,借你的血用用。”
张起灵没犹豫,古刀在指尖划了道口子,血珠滴落在地的瞬间,石门后的黑影发出刺耳的嘶鸣。白泽掐了个诀,灵剑卷起血珠,金光裹着血痕射向门缝,黑影猛地缩回,石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耳室里突然安静下来,只有四人的喘息声。吴邪看着自己腿上的伤口,血珠滚落在腐殖土里,竟冒出丝丝白烟。
“这地方的土有问题。”他皱眉,“像是被什么东西腌过……”
张起灵蹲下身,指尖沾了点泥土,放在鼻尖轻嗅。“是朱砂混着尸油。”他站起身,古刀指向石门,“门后有活物,不止一个。”
胖子捡起工兵铲,往地上啐了口:“管它是啥,胖爷我今天就开荤了!天真,拿好你的洛阳铲,小哥,开路!”
吴邪摸出背包里的洛阳铲,金属杆在手里微微发烫。他看向张起灵,对方正用布条缠着流血的指尖,古刀的寒光在昏暗的耳室里跳动,映着那双没什么表情的眼睛。
和每次闯古墓时一样,只要这人站在身边,再深的黑暗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
“走。”张起灵率先走向石门,手按在冰冷的门环上,“速战速决。”
石门推开的瞬间,甜腻的气味变成了浓烈的腥味。门后是条长长的甬道,两侧的壁龛里摆满了陶罐,每个罐口都对着甬道中央,里面隐约有东西在蠕动。
最前面的胖子突然“咦”了一声,指着甬道尽头:“那是……出口?”
吴邪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甬道尽头果然有片光亮,甚至能听到风声。但那光亮太过均匀,不像是自然光,倒像是……无数只眼睛凑在一起发出的光。
白泽的灵剑突然指向他们身后——刚才进来的耳室入口,不知何时已经被黑丝封住,那些黑丝上,也长着密密麻麻的眼睛,正幽幽地盯着他们的背影。
退路,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