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撑不住了。”张起灵突然开口,伸手抓住白泽的胳膊,“换我来。”
白泽摇摇头,甩开他的手:“我的剑能斩虚妄,只有我领头……”话音未落,他突然踉跄了一下,灵剑“哐当”掉在石阶上,莹光瞬间熄灭。
他的影子趁机扑上来,利爪抓向他的后心。吴邪眼疾手快,抓起地上的灵剑扔给白泽,自己扑过去用后背挡住影子的攻击。冰冷的触感像针扎一样刺进后背,他疼得眼前发黑,却死死按住影子的胳膊。
“快走!”吴邪吼道。
白泽接住灵剑,看着吴邪后背渗出血的衣服,眼眶瞬间红了。他猛地举起灵剑,莹光爆发出前所未有的亮度,竟将所有影子逼退了三尺。“不是幻境!”他突然嘶吼出声,声音带着哭腔,“是我们自己不想走出去!”
吴邪一愣,后背的刺痛突然减轻了。他看向张起灵——小哥的眼神里没有迷茫,只有坚定;看向胖子——胖子虽然吓得发抖,却死死护着他的后背;再看向白泽——他举着灵剑的手在抖,却没有后退半步。
是啊,从踏入古墓开始,他们怕过、慌过,却从没真的放弃过彼此。
“对。”吴邪笑了,忍着疼站直身体,“它困不住我们。”
张起灵的古刀突然发出嗡鸣,刀身的寒光与灵剑的莹光交织,形成一道光柱,将石阶照得如同白昼。那些影子在光柱中发出凄厉的惨叫,渐渐融化成水,顺着石阶流下去,露出后面真实的岩壁——上面刻着三个字:
见本心。
“原来破局的关键,是我们自己。”白泽喘着气,灵剑的光芒稳定下来,“它利用我们的恐惧循环往复,可只要我们不认输……”
他的话没说完,脚下的石阶突然震动,前方的黑暗中传来风声——这次是带着草木气息的风,清新得像雨后的山林。
四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里看到了笑意。
“走。”张起灵率先迈步,这次的脚印,稳稳地落在了新的石阶上。
风声戛然而止,光柱像被掐灭的烛火般骤然消失。吴邪脚下的石阶突然变软,低头一看,青石板正化作流沙,顺着指缝簌簌滑落——他们根本没站在石阶上,而是悬在主墓室石厅的半空中,流沙凝结的幻影。
“又来?!”胖子骂了一声,伸手去抓旁边的张起灵,却抓了个空。小哥的身影在他指尖化作团白雾,淡金色的眼眸里最后残留的坚定,竟慢慢扭曲成嘲讽的弧度。
吴邪心头一沉,猛地转头看白泽。对方举着的灵剑正在融化,莹白的剑身淌下黏腻的液体,滴在吴邪手背上——不是冰冷的触感,而是温热的、带着腥气的液体,像血。
“你看。”白泽的脸突然变得模糊,嘴角咧开的弧度越来越大,几乎咧到耳根,“从一开始,就只有你一个人啊。”
他的身影化作无数细小的白霜,钻进吴邪的毛孔。张起灵和胖子的幻影也在同时溃散,古刀、工兵铲掉落在地,化作两截枯骨。
吴邪僵在原地,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耳室的长明灯、棺材里的白烟、血玉珠的灼痛、沙滩的阳光、溶洞的人影、石厅的渊珠……所有画面像碎玻璃般在脑海里炸开,最后拼凑出的,是他独自坐在耳室地面的场景——张起灵、胖子、白泽,根本从未出现过。
他手里攥着的不是血玉珠,而是半块啃剩的压缩饼干,饼干渣嵌在指甲缝里,黏糊糊的;手腕上缠着的不是白影,而是自己用布条打的死结,因为勒得太紧,皮肤已经泛青;后颈的凉意不是古刀,而是从墓门缝隙里吹进的冷风,带着海水的咸味。
那些苍白的手臂还在抓挠墓门,动作从未变慢;棺材里的白烟依旧在凝结,只是没化作霜,而是顺着地面爬向他的脚踝,像无数细小的虫子;穹顶的眼睛静静地看着,瞳孔里映出的,只有他一个人惊恐的脸。
“原来……”吴邪的声音发颤,指尖触到自己的脸颊,摸到满脸的泪水——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刚才并肩作战的“同伴”,全是幻境捏造的泡影。
张起灵的焦灼、胖子的咋呼、白泽的警惕……那些鲜活的情绪,那些彼此守护的瞬间,不过是他潜意识里最渴望的模样,被幻境扒出来,当成了诱他沉沦的诱饵。
“放弃吧。”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分不清是张起灵的冷,还是胖子的憨,亦或是白泽的急,“这里有你想要的一切,永远不用面对危险,不用失去任何人。”
吴邪低头看向脚边的白烟,它们正慢慢聚成张起灵的模样,淡金色的眼眸里带着他从未见过的温柔,伸手想拉他。旁边,胖子举着工兵铲傻笑,白泽挥着灵剑喊他快跑,所有幻影都带着熟悉的温度,真实得让人心头发紧。
他差点就伸手了。
可就在指尖即将触到“张起灵”的瞬间,他猛地想起——真正的小哥,从不会说“放弃”;真正的胖子,骂骂咧咧却永远冲在最前;真正的白泽,再怕也不会让同伴独自面对危险。
这些幻影,模仿得了形,却仿不了魂。
“滚。”吴邪猛地后退一步,避开幻影的手。
白烟组成的“同伴”瞬间扭曲,温柔的脸化作狰狞的鬼相,嘶吼着扑来。穹顶的眼睛流出更多血泪,腐蚀着地面,墓门的抓挠声越来越响,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冲破。
吴邪却突然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他捡起地上的工兵铲(那是他自己带来的,一直忘在角落),又摸出背包里的打火机,点燃了仅剩的半支蜡烛。
微弱的烛光里,幻影的嘶吼渐渐模糊。
“你们困不住我。”吴邪举着蜡烛,一步步走向墓门,“因为我知道,他们在等我出去。”
烛光刺破黑暗,那些苍白的手臂在火光中缩回缝隙,穹顶的眼睛慢慢闭上,棺材里的白烟不再蠕动。
当蜡烛照到墓门的瞬间,厚重的石门发出“咔哒”一声轻响,缓缓向两侧打开。
外面,没有漆黑的海水,没有扭曲的人影。
只有刺眼的阳光,带着咸味的海风,和沙滩上三个熟悉的身影——张起灵背着古刀眺望大海,胖子正和卖椰子的渔民砍价,白泽蹲在地上逗着一只寄居蟹。
听到动静,三人同时回头,脸上带着真实的、略显无奈的笑。
“你可算醒了,”胖子嚷嚷着,“再不出来,胖爷买的椰子都要被白泽喝完了!”
吴邪站在墓门内,看着门外真实的阳光,突然捂住脸,笑得像个傻子。
幻境再真,也抵不过一句——
“我们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