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的厮杀声愈发惨烈,无形的鬼兵们冲撞、砍杀,掀起的阴风带着刺骨的寒意,吹得人皮肤发麻。
阿赞林站在万鬼旗前,脸色白如金纸,体内的法力几乎耗尽,每一次念咒都像是在抽走他最后一丝力气。
他知道,仅凭现有的力量,根本撑不过巫供奉的阴兵冲击,必须祭出最后的杀招。
“嗬——”阿赞林猛地绷紧身体,胸腔剧烈起伏,猛地一张嘴,“噗”的一声,一口滚烫的精血喷了出来,不偏不倚落在面前的域耶上。
那用降头师祖师爷头骨打磨的法器瞬间被染红,紧接着爆发出浓郁的黑光,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炽烈,头骨表面的经咒符文仿佛活了过来,流淌着暗红色的光,散发出一股令人窒息的威压。
“以我精血,祭我黑法!”阿赞林嘶吼着,声音里带着决绝。这口精血是他修为的根基,强行催动,无异于饮鸩止渴,事后必定元气大伤,但此刻他顾不上了要么赢,要么同归于尽。
随着精血加持,万鬼旗中的鬼兵仿佛被注入了新的力量,喊杀声愈发狂暴,原本溃散的黑影重新凝聚,挥舞着兵器朝巫供奉的阴兵反扑过去。
而那两根插在阴米中的尸蜡,燃烧速度骤然加快,蜡油“滴答滴答”落在地上,烛芯爆出一连串火星,显然已经所剩无几。
阿赞林的目光扫过烛火,心里清楚:一旦蜡烛燃尽,他的黑法加持就会失效,到时候再想抵挡阴兵,就是痴人说梦。
角落里,一个染着五颜六色杀马特发型的小弟正蹲在地上,双手抱头,浑身抖得像筛糠。
他是东兴最年轻的小弟,平时跟着大哥们耀武扬威,哪见过这种神神鬼鬼的场面?
看不见的厮杀声就在耳边炸响,时而有冷风擦着头皮飞过,吓得他连眼睛都不敢睁。
突然,一阵尖锐的破风声从头顶掠过,那小弟只觉得头皮一凉,像是有什么锋利的东西擦着头发扫了过去。
他僵了僵,小心翼翼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引以为傲的发型入手处光秃秃的,只剩下短短一层发茬。
“我的妈呀!”小弟低头一看,地上落着一撮撮五颜六色的头发,正是他刚做不久的杀马特造型。
再往上摸,头顶中央竟秃了一大片,露出青白的头皮,活脱脱一个地中海。
他瞬间反应过来——刚才飞过的是鬼兵的刀!
如果那刀再往下偏十厘米,掉在地上的就不是头发,而是他的脑袋了!
“啊——!”小弟吓得魂飞魄散,尖叫着连滚带爬地往外窜,手脚并用地钻进走廊的椅子底下,抱着脑袋瑟瑟发抖。
他能感觉到椅子上方不断有冷风呼啸而过,夹杂着兵器碰撞的脆响,每一次声响都像砸在他的心脏上。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他语无伦次地念叨着,眼泪鼻涕混在一起,糊了满脸,裤裆里早已一片温热刚才那一下,直接把他吓尿了。
“太可怕了……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小弟缩在椅子底下,透过椅腿的缝隙看向病房,只能看到万鬼旗那团浓郁的黑光,听到里面传来的、仿佛来自地狱的厮杀声。
他突然觉得,以前跟着大哥们拿刀砍人简直是小儿科,跟这些看不见的鬼兵比起来,人的刀再快,也没有这么渗人的威慑力。
病房内,阿赞林根本没注意到外面的插曲。
他所有的心神都集中在域耶和万鬼旗上,看着尸蜡的火苗越来越小,心里的焦虑越来越重。
巫供奉的阴兵依旧源源不断地涌来,万鬼旗的黑光虽然炽烈,却也透着一股后继乏力的颓势。
“再加把劲……”阿赞林咬着牙,又挤出一丝精血,滴在域耶上。
黑光再次暴涨,鬼兵们的喊杀声穿透墙壁,传到住院部的每一个角落。
走廊里,其他东兴小弟看到那个杀马特小弟的惨状,吓得更是不敢出声,有的躲进卫生间,有的钻进床底,一个个恨不得把自己埋进地里。
他们手里的砍刀此刻显得那么可笑,在这些无形的鬼兵面前,再锋利的刀也护不住自己的小命。
这场人与鬼、邪法与邪法的较量,已经到了最胶着的时刻。
尸蜡的火苗越来越微弱,仿佛随时都会熄灭;万鬼旗的黑光时明时暗,像是风中残烛;而乱葬岗的阴兵还在不断涌入,厮杀声震得整栋住院部都在微微颤抖。
谁也不知道,下一秒等待他们的,会是胜利的曙光,还是灭顶的黑暗。
乱葬岗的破屋里,巫供奉拄着令旗,听着耳边传来的、属于阴兵的胜利嘶吼,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露出一口黄黑的牙齿。
他能清晰地感应到,阿赞林的鬼兵正在溃散,那层结界的阻力越来越弱,显然已经撑不了多久。
“哈哈哈!雕虫小技,也敢在老夫面前班门弄斧!”巫供奉放声大笑,声音嘶哑却充满得意,“就你这点道行,也配跟我这百年功力斗?
简直是螳臂当车,自寻死路!”
他走到法坛前,看着那五个草人上面的香灰已经完全渗入,草叶间渗出的黑液越来越浓,显然乌鸦几人的魂魄正在被阴兵拉扯,离溃散不远了。
“别急,咱们慢慢玩。”巫供奉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里闪过一丝残忍的光,“我最喜欢看猫捉老鼠的游戏,看着对手明明绝望却还在挣扎,那滋味,可比直接杀了痛快多了。”
他想起过去的岁月,那些自诩正道的修士,扛着桃木剑,拿着符咒,气势汹汹地来剿杀他,嘴里喊着“替天行道”。
结果呢?还不是一个个倒在他的邪术之下,有的被五毒噬体,有的被阴兵勾魂,最后连魂魄都成了他修炼的养料。
“想当年,追杀我的正道修士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巫供奉嗤笑一声,用枯瘦的手指敲了敲法坛,“还不是被我用阴山秘术一个个料理了?
就你这点微不足道的黑法,在我眼里简直是笑话!真以为学了几招泰北巫术,就能称得上‘大师’了?班门弄斧!”
他活动了一下手腕,感受着体内澎湃的法力那是百年积累,加上无数对手的功力凝聚而成的力量。
“我才使出三成功力,你就撑不住了?”巫供奉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屑,又有几分寂寞,“唉,无敌是多么寂寞啊……这世上,怎么就找不到个像样的对手呢?”
“罢了,不陪你玩了。”他收敛笑容,眼神变得冰冷,“送你上路吧。
等你死了,我就隔空吸走你的功力,到时候我的法术更上一层楼,怕是连掌门都要敬我三分。”
说到吸功力,巫供奉的脸上露出一丝贪婪。
这是阴山派的独门秘术,就像武侠小说里的吸功大法,只要打败对手,不管对方是正道还是邪道,都能吸走其八成功力化为己用。
他能活这么久,修为越来越深,靠的就是这门邪术。
那些来挑战他的人,最后都成了他进阶的“垫脚石”。
可转念一想,巫供奉又叹了口气,脸上露出几分忧虑。
破屋的角落里,堆着几个落满灰尘的陶罐,里面是他仅存的几个徒弟的骨灰有的练功时被反噬,有的被仇家报复,剩下的几个老的老,蠢的蠢,根本成不了气候。
“可惜啊,现在是末法时代。”巫供奉望着屋外灰蒙蒙的天,语气里带着无奈,“灵气越来越稀薄,想学阴山秘术的人越来越少。
我这阴山大长老,手底下连个能挑大梁的徒弟都没有,老的老死,笨的笨死,再这么下去……”
他顿了顿,眼里闪过一丝决绝。“不行!
阴山派不能在我手里断了传承!”这是他师父临终前的嘱托,也是他刻在骨子里的执念。
想当年,阴山派何等辉煌,弟子遍布全国各地,邪术威震四方,如今却落得这般境地,他不甘心。
“等解决了阿赞林,处理了乌鸦那几个杂碎,”巫供奉握紧了拳头,“我就去广收门徒,不管是地痞流氓,还是市井无赖,只要有天赋,肯下狠劲,我就教他阴山秘术!
一定要让阴山派重现当年的辉煌,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阴山派的厉害!”
他低头看向法坛上的草人,此刻草人已经开始扭曲,仿佛里面的魂魄正在痛苦挣扎。
巫供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再次举起令旗:“阴兵听令,加大力度,勾出他们的魂魄!”
屋外的阴风再次狂暴起来,盔甲声和脚步声愈发密集,朝着仁爱医院的方向涌去。
巫供奉站在法坛前,闭着眼睛,感受着那股属于胜利的气息,同时也在默默盘算吸完阿赞林的功力,下一步该去哪个地方收徒,该怎么让阴山派重新崛起。
在他看来,阿赞林和乌鸦等人,不过是他登顶路上的几块垫脚石。
只要跨过这些障碍,他就能成为真正的“天下第一”,让阴山派的名字,再次响彻整个江湖。
而此时的仁爱医院病房里,阿赞林正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维持着万鬼旗的光芒,他不知道,等待自己的,除了巫供奉的阴兵,还有那门能吸人功力的邪术。
这场较量,从一开始,就注定是一场不对等的厮杀。
病房里的阴风卷着细碎的符纸碎屑,拍在阿赞林的脸上,带着刺骨的寒意。
他的眼皮越来越重,像坠了铅块,每一次掀开都要耗尽全身力气。
眼前的万鬼旗依旧在猎猎作响,可那黑光已经黯淡得像将熄的炭火,旗上邪神像的眼睛也失去了红光,只剩下狰狞的轮廓,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他的无力。
“怎么会……”阿赞林的意识开始模糊,嘴里的咒语断断续续,几乎不成调。
他来香港不过半月,本是受朋友所托来处理些小鬼缠身的琐事,没料到会撞上这么个恐怖的老怪物。
巫供奉的功力深不见底,每一次咒法攻击都带着百年积淀的阴寒,像一把钝刀,慢慢切割着他的法力与意志。
他想起自己的师傅,泰北黑巫术的宗师阿赞崇砌。
师傅曾告诫他,江湖险恶,遇上那些活了半世纪以上的老邪修,能避则避那些人手里的邪术,早已不是“术”,而是浸透着无数生魂与鲜血的“煞”。
当时他还不以为然,觉得以自己的道行,寻常邪修根本不是对手,可今天才明白,师傅的话有多沉重。
“若是师傅在此……”阿赞林苦笑一声,嘴角又溢出一口血沫。
就算是师傅阿赞崇砌,遇上巫供奉这等人物,怕是也得掂量掂量,绝不敢说能全身而退。
对方的巫术已经到了返璞归真的地步,看似简单的犁头术、阴兵术,却带着一股浑然天成的邪性,仿佛与这天地间的阴气融为一体,根本找不到破绽。
而自己引以为傲的黑法巫术,在对方面前竟如此不堪一击。
锁魂线的红光越来越弱,域耶上的精血早已凝固成黑痂,万鬼旗里的鬼兵嘶吼声越来越低,像是在哭泣。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的法力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燃烧,就像被狂风吞噬的烛火,每一秒都在流逝,连带着他的生命力,也在一点点被抽走。
“难道……今天真的要死在这里?”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阿赞林死死按了下去。
他跟着师傅学巫术,闯过坟场,斗过厉鬼,在东南亚的雨林里被蛊虫追过,在缅甸的古庙中与其他黑衣降头师拼过命,多少次九死一生,都硬生生扛了过来,怎么能栽在香港一间小小的病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