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他出神之际,陆忠匆匆进来,神色有些异样:大人,门外有一荆州商人求见,说是……说是来送药材的。
荆州商人?陆绩眉头一皱。江东与荆州虽已停战多年,但彼此间仍有戒备,荆州商人来江东也是常见。可有名帖?
陆忠递上一块竹牌,上面只简单刻着荆州糜氏商行几个字,并无具体姓名。
陆绩沉吟片刻:带他去偏厅,我稍后便到。
待陆忠退下,陆绩整了整衣冠,心中暗自警惕。荆州此时由刘备掌控,而刘备与孙权虽表面结盟,实则各怀心思。这商人突然造访,恐怕没那么简单。
偏厅内炭火烧得正旺,驱散了冬日的寒意。一个身着普通商人服饰的年轻人背对着门站着,正在欣赏墙上挂着的一幅地图。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来,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庞,约莫二十四五岁年纪,眉宇间透着一股英气。
小人糜明,拜见陆大人。那商人深施一礼,声音低沉有力。
陆绩忽然瞳孔微缩。他挥手屏退左右,待房门紧闭后,猛地拍案而起:好个刘子瞻!竟敢深入我江东腹地!
商人——刘封闻言不惊反笑,从容摘下头上的布巾:公纪兄,别来无恙啊!
陆绩笑道:本来没事,哪知今日见了恶客,现在有事了!他上下打量着对方,你胆子不小,敢孤身入我江东,就不怕我绑了你去见孙权?
刘封笑道:我料公纪兄必不会负我,况且……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陆家在江东的处境,恐怕比我这个好不到哪去。
这句话像一把利剑,直刺陆绩心中最痛处。他沉默片刻,终于长叹一声:坐吧,你怎么来江东了?
刘封坦然入座,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此乃家父亲笔书信,请兄长过目。
陆绩接过帛书,仔细阅读。信中,刘备言辞恳切,先是称赞陆家满门忠烈,又对陆绩的学识大加赞赏,最后提出一个惊人的建议——愿将长女刘莹许配给陆逊,与陆家结为姻亲。
这……陆绩放下书信,眉头紧锁,玄德公这是何意?我陆家乃江东之臣,岂能与荆州联姻?
刘封不慌不忙地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兄长何必自欺欺人?孙权对陆家如何,你心知肚明。你身为陆氏族长,却被发配到这庐陵边郡,僮芝对你呼来喝去;陆伯言才华横溢、胸有韬略,却只能在步骘手下当个小校;陆氏部曲被步步削减,田产屡遭侵夺……
住口!陆绩面色铁青,手中茶盏重重顿在案上,此乃我陆家家事,不劳外人置喙!
刘封神色转为肃穆,压低声音道:兄长息怒。家父常说,陆康太守忠义无双,当年为护百姓而抗袁术,虽死不屈。此等气节,正是汉室所需。如今天下大乱,汉室倾颓,正需陆氏这般忠烈之家共扶社稷。他放下茶盏,目光炯炯,家父求才若渴,若陆家愿来荆州,必当重用。伯言兄可独领一军,您也可参与政事,岂不比在江东受人压制强?
陆绩沉默不语。刘封的话句句戳中他的痛处,君择臣,臣亦择君,但举族投奔他方,岂是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