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兰、雷铜远远望见帅旗倾倒,吴懿被擒,心知大势已去。环顾四周,荆州军铁桶合围,刀枪如林,自家兵卒早已丧胆,纷纷弃械。二人对视一眼,尽皆面如死灰。吴兰长叹一声,声音满是绝望:“将军被擒,军心溃散,我等……如何抵敌?”雷铜看着潮水般涌来的荆州兵,颓然垂下了手中大刀:“降了吧……刘皇叔仁义之名,或可活命。”
二人再无战意,抛下兵器,喝令本部残存士卒停止抵抗,垂头丧气地引着稀稀落落的人马,来到刘备帅旗之下。吴兰、雷铜滚鞍下马,单膝跪地,声音嘶哑:“罪将吴兰(雷铜),不识天威,冒犯虎驾。今愿率众归降,望皇叔……恕罪收留!”
刘备端坐于马背,目光扫过跪伏尘埃的敌将,扫过一片狼藉的战场,扫过那些惊魂未定、弃械待俘的蜀军士卒。他缓缓抬了抬手,声音沉静而有力,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既愿归顺,扶保汉室,前罪尽可赦免。收兵!”
夕阳如血,沉沉地泼洒在涪关外这片刚刚沉寂的战场上。断折的矛戟、残破的旌旗浸在暗红的光里,仿佛凝固的血泊。硝烟混合着血腥气,在晚风中凝滞不散,低低盘桓。远处,沉重的关门在绞索的呻吟声中缓缓合拢,隔绝了关外这片修罗场。
关衙厅中烛火摇曳,将刘备端坐的身影投在壁上,拉得修长而威严。灯花偶尔爆出一两声轻响,与远处伤兵压抑的呻吟交织在一起。
忽闻甲胄铿锵,魏延大步流星跨入厅中,身后两名甲士押着被五花大绑的吴懿。这位蜀中名将此刻发髻散乱,战袍染血,却仍倔强地昂着头,眼中闪烁着不屈的光芒。
刘备的目光如秋水般沉静,缓缓落在吴懿身上。厅内一时寂静无声,只听得见众人压抑的呼吸。
吴懿环顾四周,突然瞳孔骤缩——庞统正安然坐于厅侧,羽扇轻摇,哪有一丝重伤垂死的模样?
你……你不是……吴懿声音发颤。
庞统微微一笑,羽扇轻点:若非庞某重伤垂死,诸位将军怎会日日来城下叫阵?
吴懿如遭雷击,这才明白自己中了连环之计。羞愤之下,他猛地挺直身躯,嘶声道:阶下之囚,要杀便杀!
魏延闻言大怒,正欲呵斥,却见刘备抬手制止。只见这位汉室宗亲缓步下阶,亲手为吴懿解开绳索。那粗糙的麻绳已在吴懿腕上勒出深深血痕。
吴将军,刘备的声音不疾不徐,却字字千钧,刘璋暗弱,不能守土安民。备此番入川,非为私仇,实欲廓清寰宇,重振汉室山河。
吴懿怔怔抬头,正对上刘备那双温润如玉却又灼热如火的眼眸。那目光中没有胜利者的傲慢,只有一片赤诚与令人心颤的期许。
将军大才,刘备继续道,手指轻抚过吴懿腕上伤痕,困守西川,岂不可惜?何不弃暗投明,与备共扶汉室?如今天下汹汹,正待英雄。
吴懿喉头滚动,想说些什么,却觉胸中块垒难消。他环视厅中:黄忠银须染血,宝刀未老;魏延眉宇含煞,锐气逼人;关平、赵和、黄叙等人英姿勃发,如旭日初升。而刘备站在众人中央,宛如一团不灭的火焰,照亮这昏暗乱世。
恍惚间,成都府中那些醉生梦死的景象浮现眼前——刘璋终日宴饮,群臣勾心斗角,整个西川就像一潭死水。而此刻帐中的蓬勃朝气,与之判若云泥。
败将吴懿……这位蜀中名将突然双膝跪地,额头重重磕在青砖上,声音哽咽如困兽哀鸣,愿……愿效犬马之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