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壹端坐案前:败军之将,何敢言教?他指尖轻触银箸,箸尖在烛火下闪着寒光。
庞统忽地轻摇羽扇,扇面上墨绘的潮汐图若隐若现:天时不与,非战之罪。太守何必过谦?
士壹银箸轻点鱼鲙,鱼肉瞬间分成三份:交州之治,不过盐、珠、潮三字。盐道通则商贾聚,珠市平则百业兴,潮信准则海事安。鲙鱼脊骨在盘中划出浪纹,此三味,缺一不可。
刘封倾身向前,案上佩剑与甲片相撞,发出清响:今欲治交州,敢问太守,郡中可有贤才?
士壹箸尖悬在鱼眼处——那里缀着粒花椒:城南盐官李胤,执掌盐场十年,账簿分毫不差。花椒被挑到刘封面前,可惜是个哑巴。
窗外浪声渐急。庞统的羽扇在浪泊湾位置轻点。
珠行老掌柜徐岩。士壹又挑出鱼鳔,能凭手感辨珠价,却是个跛子。鱼鳔在烛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刘封指节叩响案几:就没有能统兵治民的?
士壹突然将银箸插入鱼腹:水寨书佐周勰,写得一手好公文。
一声,刘封将酒樽重重顿在案上,琥珀色的酒液溅出,在舆图上晕开一片。他与庞统交换了个眼神,摇头笑道:今日只谈风月,不论军政!来,满饮此杯!
庞统会意,羽扇轻摇间已换了话题:听闻合浦——晨潮、夜珠、午时鲙,今日这鲙鱼倒是应了最后一绝。
士壹眼角细纹微舒,银箸在鱼盘上轻点三下:都督可知吃鲙的要诀?他忽然用箸尖挑起一片薄如蝉翼的鱼生,潮信至时取鱼,珊瑚盐腌三刻,佐以……话音戛然而止,箸尖的鱼片在烛火中透出七彩光晕。
庞统突然用俚语哼起渔歌小调,羽扇打着节拍。士壹略显诧异地挑眉,随即以箸击盏相和。青铜酒盏与银箸碰撞,竟奏出与浪涛相合的韵律。
又过了数日,海风裹挟着咸湿的气息掠过合浦城头,刘封正与庞统在箭楼上眺望海面,忽见一队战船自东南方向驶来。船帆上赫然绣着字大旗,而非预期的字。
是黄射?刘封眉头微皱,他不是在南海郡吗?
庞统羽扇轻摇,眯眼细看:看来番禺局势有变。
刘封遂下了城头,策马奔向水寨,马蹄踏碎岸边浪花。行至半途,忽见牵隐疾驰而来,铁甲上的水珠在夕阳下划出数道银弧。
都督!牵隐勒马急报,黄射将军舟师已抵合浦港!
水寨前,黄射甲胄未卸便快步相迎。海风掀起他褪色的战袍下摆,露出腰间新配的长沙制环首刀。末将率水军二千前来!他单膝跪地时,肩甲上还沾着未干的海盐。
刘封扶起他,触手处铠甲冰凉:番禺战事如何?
黄射抹了把脸上的水渍,咬牙道:士武那老贼据守番禺,我军连攻数日不下。他指向东方,向宠、张南二位将军现率主力围城,末将特率轻舟沿海路星夜赶来。
刘封拍了拍黄射的肩膀:子羿兄且安心休整。他望向暮色中的海平面,待苏飞率主力抵达,便可沿海而上,兵发交趾。到时候番禺就不战而下!
黄射眼睛一亮:苏飞何时……
应该快了,就这几天,子羿兄先整顿舟师。刘封指向港口新募的水卒,那些古铜色皮肤的越人正在练习操帆,这些儿郎能在浪里潜半刻钟,都是天生的水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