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其锐气尽消,父子相疑,荆州自乱。届时我江东水师顺流而下,当可一鼓而定乾坤!
周瑜的笔锋在素绢上突然一滞,墨汁在二字上晕开如血:
此子若纵归荆州,便是——
困龙入海腾云起,猛虎归山带风生。
他掷笔于案,狼毫在砚台边沿弹跳两下,最终指向柴桑城外的长江:
他日浪涌云涌时,恐我江东子弟,要付多少头颅才能填平这滔天巨浪?愿主公……三思啊!
最后字力透纸背,绢帛竟被笔锋划开细痕,恰似未来可能出现的血雨腥风。
吴侯府中,孙权独坐书房览毕周瑜密信,指尖摩挲着密信上火漆残留的益母草碎末——这是他与周瑜约定的密信暗号。烛火爆响时,他突然眸中寒光一闪,起身道:请子布先生。
张昭匆匆赶来,见主公手中绢帛已被攥出褶皱。展开细看,恰有江风穿堂而过,将绢帛吹贴在绘有荆州地貌的屏风上。周瑜的字迹正好覆在江陵位置,墨迹透过轻绢,与地图上的朱批二字严丝合缝。
张昭指节轻叩密信上金丝为笼,软玉为锁八字,忽而轻笑:公瑾此计甚妙。恰似当年范蠡献西施。他踱至屏风前,枯瘦的手指划过荆州疆域:
刘备卖履织席起家,其子自幼随军漂泊,且年少气盛,何曾识得温柔滋味?不若——
突然转身,袖中落出一卷《吴越春秋》:
筑章华之台以惑其目,陈姑苏之乐以乱其耳。待其沉湎温柔之乡,锐气尽消,父子相疑之日,便是我军饮马汉水之时!
窗外恰传来孙尚香指点侍女剑法的清叱,张昭捋须的手微微一顿:届时荆襄九郡,不过主公囊中物耳。主公不妨速行公瑾之谋。
孙权当即下令扩建东府。三百工匠昼夜施工,将原本简朴的宅院改造成奢华的宫殿。太湖石堆砌成假山,引自秦淮河的水流蜿蜒成曲池,池边遍植从交州快马运来的奇花异木。
阿兄何必如此破费?孙尚香蹙眉望着正在铺设的金丝楠木地板。
孙权笑着将一串南海明珠挂在她剑鞘上:小妹值得最好的。
次日,二十名身着鲛绡的乐伎入住东府西厢。她们带来的七弦琴上,每根弦都缠着金丝。领舞的越女腰佩铃铛,每一步都踏在《吴都赋》的韵律上。
刘封很快发现,连府中侍从都经过精心挑选——捧茶的婢女精通荆州方言,扫地的老仆曾是江东水师哨探。某夜醉眼朦胧间,他看见铜镜中的自己头戴紫金冠,竟有七分像年轻时的孙权。
众官家眷每日轮流来刘府赏花、饮宴,每次都带着不同的厚礼:蜀锦制的箭囊、镶嵌夜明珠的马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