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摊丁入亩(1 / 2)

刘封站在临湘城头,望着城外绵延的田地,眉头紧锁。

长沙郡的世家豪族们,早已习惯了千百年来根深蒂固的生存法则——土地即权力,人口即财富。

他们世代盘踞于此,广占良田,隐匿佃户,将朝廷的赋税转嫁给无地的贫民。韩氏族长韩进曾得意地对心腹道:“朝廷征税,不过按丁口计数,可真正的财富,藏在这万亩良田和数千‘家奴’之中!”

这些世家大族,表面上尊奉官府,实则掌控着长沙的经济命脉。他们的坞堡高墙之内,蓄养着私兵,庇护着逃籍的流民。佃农们世代耕种,却连自己的名字都不在官府册上,只能依附于世家,沦为半奴半农的“隐户”。

土地,是他们奢侈生活的根基——

土地兼并严重,百姓沦为佃户,世家却只按“丁口”纳税,实际田产远超申报。

千亩良田的产出,不仅供养着他们的锦衣玉食,更能在灾年囤积居奇,逼得百姓卖儿鬻女。

隐匿的人口,不仅是免费的劳力,更是随时可以征调的私兵,确保他们在乱世中屹立不倒。

人口,是他们对抗朝廷的筹码——

朝廷若要征兵,他们便“献上”老弱病残,真正的壮丁仍藏于庄园。

官府若要征税,他们便哭穷诉苦,实际却掌控着长沙大半的粮食流通。

如今,刘封竟要他们交出隐匿的田亩和人口?这无异于让他们自断根基!

“刘封小儿,不过仗着刘表、刘备之势,也敢动我们的命根子?”吴氏家主吴砀在密会上冷笑,“他若敢强逼,我们就让长沙的粮食一粒也运不出去!”

世家们早已达成默契——拖!

刘封刚刚取得长沙郡,数万大军的粮饷就像无底洞般吞噬着有限的资源,按旧制征收的人头税让贫苦农民不堪重负,许多人家被迫卖地求生。豪族们却利用特权隐匿田产,将本应缴纳的赋税转嫁给小民。

刘敏爬上了城头,递上税册:“郡丞,今年长沙只征税粮五万石,我军1万多人,一年的耗用20万石,这还只是正常时期所耗钱粮,战时耗用更多……”

刘封冷笑一声,翻开税册。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各乡的丁口税,可真正的大户——刘氏、桓氏、吴氏、韩氏、黄氏等豪族,名下田产竟少得可怜。而贫苦的自耕农,却要承担沉重的赋税。

人头税的弊端已经显露无遗:

贫者愈贫,富者愈富——无地农民要按丁缴税,被迫卖田抵债;而占有万亩良田的世家,却只需缴纳少量丁税。

隐匿人口成风——世家将佃农登记为,不纳入朝廷户籍,既逃避赋税,又控制劳力。

朝廷财政崩溃——税收逐年减少,可军费开支却在增加,长此以往,刘封将无力维持军队。

刘封合上税册,目光渐冷。

夜已深沉,郡守府的烛火依然跳动。刘封盯着案上的荆州地图,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案。突然,一个在后世史书中见过的名词跃入脑海——摊丁入亩!

取消按人头征税,改为按土地面积纳税……他猛地站起身,墨汁打翻了也浑然不觉。

这一制度的精妙之处在于:

谁占地多,谁交税多——世家豪族再无法通过隐匿人口逃税,必须按实际田产纳税。

无地者不纳税——贫民、佃农不再背负人头税的重压,可安心耕作。逼迫世家吐出隐匿土地,同时减轻无地农民的负担。

鼓励垦荒——新开垦的荒地前三年免税,刺激农业生产。

刘封立即提笔,在纸上写下新政要点。他知道,这将是一场前所未有的财税革命。

刘封站在城楼上,望着远处世家豪族的坞堡。那些高墙之后,是足够养活整个长沙郡的存粮,是能够武装起一支军队的青壮劳力。而这些资源,正在乱世中腐烂、闲置,成为少数人骄奢淫逸的资本。

传令下去,刘封突然开口,声音冷得像淬火的刀,明日开始重新丈量田亩,每一寸土地都要登记在册。他望着天边翻滚的乌云,知道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但比起财政崩溃的危机,他宁愿直面世家的怒火。

刘封派白毦精兵持枪配弩下乡,带着新制的雪浪纸田契,挨家挨户重新丈量土地。

凡隐匿田亩者,没收一半充公。

凡举报豪族隐匿土地者,赏田五亩。

这一招直接戳中了世家的命门。韩氏族长韩进气得摔碎了茶盏:刘封这是要掘我们的根!

刘封进行重大赋税改革,将 人头税并入土地税(田赋),按土地面积统一征收:田赋十税一,不再另外征收人头税(算赋、口赋、更赋等),且各级政府不得以任何名目再征收其他税收。新生儿免税、多子家庭减税,人口多分田多。

这一政策让占有大量土地的世家豪族税负暴增,而小农反而减轻了负担。

像前朝秦代:田赋+人头税+徭役,总负担可达 50%以上。

初汉时期:文景时期田赋三十税一,加上人头税(算赋、口赋等) 20%-30%,武帝后因战争加税(如盐铁专卖、算缗钱),负担加重。

与之前的相比,摊丁入亩十税一的田赋有如下优点:

减轻贫民负担:无地农民不再因丁银破产,人口统计更真实。

简化税收:合并税种,减少官吏盘剥。

促进土地流动:丁银与土地挂钩,削弱了人身依附关系。

刘封深知,单纯靠武力镇压只会激起更强烈的反抗。于是,他抛出了商业利益作为交换:

允许合作世家专营雪浪纸,利润远超田租。让世家贩卖纸张到曹操、孙权地盘牟取暴利。

很快,部分世家开始动摇。刘氏家主私下求见:郡丞,我们同宗、同族,同为汉室宗亲,我长沙刘氏愿配合新政……,请郡丞许我荆南四郡的纸张专卖权,

然而新政推行并非一帆风顺。

郡守府前的广场上,人声鼎沸。数百名衣衫褴褛的佃农举着锄头、木棍,愤怒地呼喊着:

摊丁入亩是加税!刘封要逼死我们!

人群中,几个穿着粗布衣裳却面色红润的汉子正暗中推搡着,不断煽动情绪:听说新税制下,每亩要交一石粮!我们这些佃农哪还有活路?

刘封站在府门高阶上,冷眼扫视着骚动的人群。他注意到,几个领头喊得最凶的,手上却连一个老茧都没有——分明是世家安插的细作。

刘封突然抬手,白毦精兵齐刷刷地列阵,寒光闪闪的弩箭对准人群,现场瞬间安静。

诸位父老!他的声音洪亮,在广场上回荡,今日,本将要当着所有人的面,说清楚三件事!

第一件事:无地者,永不纳税!

他一挥手,亲兵们抬出十口大木箱,一声倾倒而出——竟是堆成小山的崭新地契。

凡无地者,今日登记户籍,每人可分五亩荒地,十税一,各级官府不得再以任何名目征收任何费用!

人群顿时骚动起来。一个驼背老农颤巍巍地问:大……大人,老汉种了一辈子韩家的地,真能分到自己的田?

刘封大步走下台阶,亲手将一张地契塞到老人手里:这上面盖着郡守大印,郊区的滩涂,任你挑选!

就在人群开始松动时,刘封突然暴喝:带上来!

白毦精兵押着三个被扒去外衣的汉子跪在广场中央。刘封一把扯下其中一人的头巾——赫然是韩家的管事韩寿!

诸位看清楚了!刘封一脚踩住韩寿的背,就是这些人,吃着韩家的米,造着官府的谣!

亲兵呈上证据:从韩寿住处搜出的密信,上面明明白白写着:务必煽动佃农闹事,每人赏钱五十文……

按《汉律》,煽动民变者——铮地拔出佩剑,鞭刑三十,流放交州!

行刑手抡起浸过盐水的牛皮鞭,地一声抽下,韩寿的惨叫声响彻广场。佃农们看得两腿发软,几个混在人群中的世家爪牙悄悄往后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