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心情很好(2 / 2)

公子的衣食住行,喜好厌恶,一切的一切,都是神君一手安排好的。”他的声音里透着一丝难言的压抑。

“呵,”陌尘发出一声极轻的嗤笑,那笑声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讥诮,眼神也冷了下来,“还真是个废物。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养得倒是精细。”

“公子不是废物。”凌玉猛地抬头,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被冒犯的激烈反驳,“他很厉害,非常厉害。”他的胸膛微微起伏,眼神灼灼地盯着陌尘。

“很厉害?”陌尘眉梢微挑,那抹讥诮更深了,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凌玉,你是不是对‘厉害’这两个字,有什么天大的误解?”

陌尘其实是想说很厉害还会被君笙封印了好几次,最后还为他诞下子嗣这种荒唐的事,他虽心里有他,却还是对这事有看法。

他的目光扫过满桌的菜肴,最终又落回凌玉脸上,那眼神仿佛在说,你口中那位厉害的公子,连顿饭都做不好。

凌玉被他看得呼吸一窒,一股难以言喻的憋闷堵在胸口。

这神情性格太像公仪尘。

他张了张嘴,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带着点求助般的意味,飘向旁边正盯着碗里那块诱人红烧肉、准备下筷子的君笙身上。

陌尘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君笙。

凌洲刚夹起一块看起来晶莹剔透的、颤巍巍的“水晶肴肉”,被这突如其来的安静和两人聚焦的目光弄得一头雾水,茫然地问:

“师尊,你们……都看着师弟干嘛?”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君笙的筷子尖终于戳破了那块油亮诱人的红烧肉。

他小心翼翼地夹起,满怀期待地送入口中。

牙齿刚刚闭合,轻轻咀嚼了一下。

君笙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如同被急速冻结的湖面。

紧接着,一种极其复杂、难以言喻的表情在他清秀的小脸上炸开。

混合了极度的震惊、难以置信的痛苦、以及一种强烈的生理性抗拒。

他的眼睛猛地瞪圆,瞳孔地震般收缩,白皙的脸颊瞬间涨得通红。

“唔——!”一声压抑的闷哼从他喉咙里挤出来。

下一秒,君笙像是被烫到一样,闪电般丢下筷子,一只手死死地捂住嘴,另一只手撑着桌面“噌”地站了起来。

他看也不敢看陌尘一眼,眼神慌乱地四处乱飘,含糊不清地飞快说道:“师、师尊,对不住。我、我突然想起……想起后山……后山灵兽还没喂。

十万火急,弟子告退!”

话音未落,人已经像一道受惊的青色闪电,“嗖”地一声冲出了膳房大门,速度快得只留下一个残影和一阵疾风。

整个膳房死一般的寂静。

凌玉看着君笙消失的方向,嘴角控制不住地抽搐了一下,最终化为一个极其苦涩又带着点果然如此的无奈笑容。

他低低地、近乎自语般叹道:“……公子就是公子。哪怕千年万年,有些东西……终究是刻在骨子里,改不掉的。”语气里充满了宿命般的感慨。

凌洲完全没反应过来,看看空了的门口,又看看自己筷子上那块晶莹剔透的“水晶肴肉”,再看看脸色明显沉下去的师尊和表情古怪的凌玉,只觉得莫名其妙。

他不信邪地嘟囔了一句:“搞什么,有那么夸张吗?” 说着,毫不犹豫地把那块看起来无比诱人的肉送进了自己嘴里。

“唔……!”

凌洲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表情扭曲得比君笙还要夸张十倍!

那感觉,仿佛不是吃了一块肉,而是生吞了一口混合了陈年咸鱼和腐烂酸梅的泥浆。

强烈的味觉冲击如同海啸般席卷了他的口腔,直冲天灵盖。

他再也绷不住,猛地捂住嘴,喉咙里发出“咕噜”一声痛苦的呜咽,连一句场面话都顾不上说,直接效仿君笙,“嗖”地一下弹射起步,捂着嘴像离弦之箭般狼狈不堪地冲了出去,一边跑一边还含糊地喊着:“师、师弟,等等我。

师兄……师兄也忘喂灵兽了。”声音被风吹得支离破碎。

偌大的膳房,只剩下陌尘和凌玉两人。

空气像是凝固的铅块,沉甸甸地压下来。

桌上那几道精心烹制、色泽诱人的菜肴,此刻散发着无声的嘲讽。

陌尘的脸彻底沉了下来,如同覆上了一层寒霜。

他盯着君笙和凌洲消失的门口,眼神冰冷得能冻裂石头。

他重重地“哼”了一声,猛地将手中那双一直没动过的筷子拍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凌玉,”陌尘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你不走,还打算继续‘品尝’我的手艺?”

凌玉浑身一激灵,对上陌尘那双毫无温度的眸子,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窜头顶,随后问道:“凌洲是不是凌书?”

陌尘嘴角一笑:“你吃一口我就告诉你,请吃。”

他脸上立刻堆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极其痛苦又充满求生欲的笑容,声音都带着颤:“仙、仙尊……弟子……弟子忽然觉得,方才君笙师弟和凌洲师兄说得极是。

那灵兽……那灵兽确实饿极了。

弟子……弟子也去,立刻就去。

仙尊您……您慢用。” 最后一个字几乎是尖叫着挤出来的。

说完,他连滚带爬地站起身,甚至不敢再多看那桌子菜一眼,以生平最快的速度,连滚带爬地逃离了这片名为“仙尊爱心晚餐”的恐怖炼狱。

转瞬间,喧闹的膳房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满桌无人问津、兀自散发着诡异气味的菜肴,和一片狼藉的杯盘。

陌尘孤零零地站在桌旁,目光扫过那些卖相极佳的作品。

油亮红润的红烧肉、清蒸鱼上点缀的翠绿葱丝、碧玉般的翡翠羹……他沉默地站了片刻,最终,那张带着围帽的脸上,所有的冰冷和怒气如同潮水般褪去,只余下一片深重的、带着点茫然和狼狈的尴尬。

他抬手,有些烦躁地、用力地一甩宽大的袍袖,带起一股冷风。

“无聊。”他对着空无一人的膳房低斥一声,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恼羞成怒。

“无趣。”他又补充道,像是给自己找台阶下。

说罢,身形一晃,化作一道清冷的流光,瞬间消失在原地,只留下满室狼藉和那挥之不去的、古怪的气味。

寝殿内,夜明珠散发着柔和清冷的光。

陌尘并未如往常般打坐,而是有些颓然地坐在书案前。

那本摊开的、图文并茂的《珍馐百味谱》被他翻得哗哗作响,修长的手指带着点焦躁,在一行行“少许盐”、“文火慢炖”、“去腥提鲜”的字句上反复划过。

“没道理……”他盯着图谱上那条栩栩如生、看起来鲜美无比的清蒸鲈鱼,喃喃自语,眉头拧成了一个结,“火候……分毫不差。用料……也一一对照。

去腥的姜片、料酒……一样没少。”他猛地合上书,双手用力撑住沉重的额头,指节微微泛白,声音里充满了自我怀疑的挫败,

“……真的有那么难吃吗?难吃到……连一口都咽不下去?”

眼前不受控制地闪过膳房门口那三个鬼鬼祟祟的脑袋,闪过君笙捂着嘴狂奔时那痛苦扭曲的小脸,闪过凌洲那副仿佛生吞了毒药的惊恐表情……画面最后定格在凌玉那个比哭还难看的、充满求生欲的假笑上。

“……”陌尘闭了闭眼,一种从未有过的、名为“丢脸”的情绪如同藤蔓般缠绕上来,勒得他胸口发闷。

“阿笙……”这个名字无意识地滑出唇瓣,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忧虑,“他不会……因此觉得为师是个连饭都不会做的废物,从此……避而不见了吧?”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他自己都觉得荒谬又憋屈。

他堂堂仙尊,降妖伏魔、指点山河、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曾几何时,竟要为一顿饭的味道、为一个小孩儿会不会讨厌自己而……患得患失。

可偏偏,那个小孩儿是君笙。

“他还是个孩子……”陌尘试图用这个理由说服自己,找回一点师尊的威严,“为师第一次……好心给他做顿饭,本想着让他快些长大……”结果呢?

恐怕留下的不是成长的营养,而是足以铭记一生的味觉阴影。

“我……”陌尘放下手,身体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望着殿顶繁复的藻井,眼神放空,充满了对自身能力的深刻怀疑,“……我真的没有做菜的天赋。”

他低头,摊开自己那双骨节分明、曾握剑斩断无数因果、也曾抚过琴弦拨动风云的手,“连这等凡俗小事……都做不好。”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开始疯狂脑补:

君笙见到他,远远地就绕道走,小脸上写满了“师尊做的饭好可怕”。

凌洲那个混小子,背着他,绘声绘色地跟其他弟子描述“仙尊的夺命红烧肉”,引来一片压抑的嗤笑。

凌玉那欲言又止、充满怜悯的眼神……

甚至连后山那些不开化的灵兽,仿佛都在用眼神嘲笑他:“看,那个连鱼都蒸不好的仙尊。”

“是不是得去找个厨子,让阿笙好好长个,不然他会不会营养不良。”陌尘猛地甩了甩头,试图把这些荒唐的画面驱散。

他重新坐直身体,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倔强,再次“唰”地一声翻开了那本《珍馐百味谱》,目光灼灼,如同盯着一卷无上剑诀。

“本座……不信。”他咬着牙,一字一顿,仿佛在向某个看不见的敌人宣战,“一条鱼,一盘肉而已。

还能比天裂里的怨鬼煞灵更难对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