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十,仙宫被铺天盖地的红绸金饰装点得如同燃烧的云霞。
夜晚的殿宇飞檐挂满了喜庆的琉璃宫灯,仙乐飘飘,祥云缭绕。
凌玉站在朝阳殿外,看着这满目喜庆,心中百感交集,既有为神君终于得偿所愿的欣慰,又隐隐为殿内那位命运多舛的公子感到一丝不安。
殿内,气氛却截然不同。
几个精心挑选、容貌姣好的仙娥捧着流光溢彩的大红婚服和繁复的头饰,围在软榻边,面面相觑,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焦急。
软榻上,陌尘裹着素白的寝衣,背对着她们侧躺着,一动不动,银色的长发铺散在枕上,如同一捧冰冷的月光。
任凭仙娥们如何轻声软语,他就像没听见。
一个鹅蛋脸、眉眼秀气的仙娥碧荷耐着性子,声音放得又柔又甜:“仙子,吉时快到了,还请起身更衣吧?
若是误了时辰,神君怪罪下来,奴婢们可担待不起呀。”
旁边一个圆脸、看着活泼些的仙娥粉桃也跟着凑近软榻,声音带着点催促:“是啊仙子,您就行行好,快些更衣吧?
神君若等急了,我们都要受罚的。” 她试探着伸手,轻轻拍了拍陌尘的手臂。
陌尘依旧毫无反应。
碧荷眉头微蹙,声音带上了一丝试探:
“仙子可是身体不适?
要不……奴婢去请神君过来瞧瞧?”
粉桃又拍了拍,见人还是不动,只得无奈地转向守在门口的凌玉:“凌玉仙官,仙子还没醒呢,这可如何是好?
要不要去请神君?” 她语气里的焦急是真的,生怕出了差错。
凌玉叹了口气,走上前,在陌尘耳边低声道:“公子,若是不喜她们伺候,凌玉可以帮您更衣。”
话音落,陌尘猛地睁开眼,眼神带着烦躁和一丝未消的惊悸,声音清冷中带着少年人的不耐:“她们要是发现我是男子,我的脸还要不要?
让她们出去,我自己来。”
凌玉闻言,立刻应道:“是属下考虑不周。”
他转身,对着仙娥们整了整衣袖,沉声道:“你们都出去,仙子……由我来伺候更衣便是。”
“这……” 粉桃立刻瞪大了眼,脱口而出:“凌玉仙官,这恐怕不妥吧。
您身为男子,怎么能给君后更衣?这……这不合规矩。
还是我们来。” 其他仙娥也纷纷附和,脸上都露出不赞同的神色。
碧荷眼神一闪,和其他几个仙娥交换了个眼色。
她们忽然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地将凌玉往外推搡,一边推一边七嘴八舌地说着:
“仙官您别添乱了。”
“就是就是,这不合礼数。”
“仙子,您稍等,奴婢这就去请神君。”
凌玉被她们推得踉跄后退,一时竟脱不开身,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们将他推出了殿门。
殿门在凌玉面前“砰”地关上,隔绝了他的视线和声音。
殿内,仙娥们松了口气,转身看向榻上。碧荷和粉桃带着另外两个仙娥,不由分说地围上去,伸手就要将陌尘从榻上拉起来。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 陌尘瞬间挣扎起来,死死护着自己的衣襟,声音里充满了惊慌和屈辱:“太欺负人了。
我不要换,让开。
我要去找师尊。” 他像只受惊的孩童,拼命扭动着身体。
他情急之下的呼喊,声音虽不高,却清晰地带着少年男子的清朗,而非女子的柔媚。
仙娥们拉扯的动作齐齐一顿,脸上都露出了惊愕的神色。
碧荷最先反应过来,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不易察觉的轻蔑,她上下打量着拼命挣扎的陌尘,声音带着点探究:“仙子……不,你是公子?您竟是凡人?”
“公子”这个身份让众仙娥心生怀疑。
粉桃也反应过来,撇了撇嘴,小声嘀咕,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殿内的人都听见:“估计是神君在人界看中的‘姑娘’,强行带到仙宫的吧?
啧啧,嘴里还喊着要找师尊呢……” 语气里的鄙夷毫不掩饰。
“闭嘴!” 陌尘被她们的眼神和话语刺得又羞又怒,挣扎得更厉害:“放开我。”
“由不得你!” 碧荷眼神一冷,手指掐了个法诀,一道微光瞬间打入陌尘体内。
陌尘只觉得身体一僵,四肢百骸如同被无形的绳索捆住,再也动弹不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用一双愤怒又惊恐的眼睛死死瞪着她们。
“好了,省得麻烦。” 碧荷拍拍手,示意其他仙娥:“赶紧的,把衣服脱了,送去沐浴。”
仙娥们不再顾忌,七手八脚地开始解陌尘的寝衣带子。
外袍被轻易褪下,露出里面单薄的雪白中衣。
陌尘急得眼眶泛红,额角青筋都凸起了,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挣扎声,眼神里满是哀求。
粉桃一边解他中衣的带子,一边嗤笑道:“仙子怕不是害羞了?
放心,我们伺候人沐浴更衣惯了,什么没见过?” 动作却丝毫不慢。
当中衣也被解开,露出里面最后一层贴身的亵衣时,陌尘的眼神彻底变成了绝望。
他死死盯着碧荷,喉咙里艰难地挤出破碎的气音:“别……别脱这件……” 声音带着颤抖的哭腔。
“那可不行。” 碧荷面无表情,伸手就抓住了亵衣的衣襟:“沐浴,自然要干干净净。”
“嘶啦——” 轻微的布料摩擦声。
亵衣被扯开一角,露出了少年平坦却线条紧致的胸膛,以及那清晰的男性特征。
刹那间,殿内一片死寂。
所有仙娥的动作都僵住了,眼睛瞪得溜圆,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你……你不是姑娘?” 粉桃指着陌尘的胸口,声音都变了调,充满了震惊和荒谬:
“是公子?” 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仿佛看到了什么脏东西。
短暂的死寂后,是压低的、如同沸水般的议论声:
“天呐!神君他……他居然……”一个仙娥捂着嘴,眼神惊骇。
“我就说看着不对劲,果然是位公子,怪不得扭扭捏捏的不像样子。”另一个仙娥语气带着厌恶:“还穿成那样,装模作样。”
“嘘!小声点。”碧荷低声呵斥,但眼神同样复杂,带着审视和鄙夷:“祸从口出,都给我闭嘴,赶紧弄完。”
“弄什么弄?看着就恶心。”粉桃嫌恶地皱起眉,小声嘀咕:“一位公子,长得跟个妖精似的,也不知道用了什么下作手段迷惑了神君。”
“就是。”另一个仙娥接口,声音不大却满是恶意:“看他那细皮嫩肉的样子,该不会是哪个风月场所出来的‘头牌’吧?
专门勾引人的那种?”
“头牌?”粉桃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亮,压得更低的声音充满了八卦的兴奋:
“哎!碧荷姐,你觉不觉得他有点眼熟?像不像……
像不像人界幽兰居那个传说中卖艺不卖身、却把人界那一群达官贵人迷得神魂颠倒的‘公子尘’?”
“幽兰居?那个有名的男风馆?”又一个仙娥倒吸一口凉气,看向陌尘的眼神瞬间充满了赤裸裸的鄙夷和嫌恶:“天啊!
神君竟然……竟然把这种地方出来的人带回来当君后?这……这简直是……”
“这是神君养在朝阳殿的男宠?”
“嘘!你找死啊。”碧荷厉声打断,但她的眼神也变了,看向陌尘的目光如同看着什么肮脏的秽物:“不管他是谁,神君的命令是给他沐浴更衣。
动作快点,弄完就回去交差。
这种腌臜事,少沾惹为妙。”
“我不是!” 陌尘听着那些如同毒针般刺入耳膜的低语和鄙夷的目光,屈辱和愤怒几乎要冲破他被禁锢的身体。
他凝望着她们,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死死瞪着她们:“我不是男宠。
我不是,放开我。
我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他拼命挣扎,却只能让身体更加僵硬,一丝力气都用不上。
“下贱东西,还敢叫嚣?” 粉桃被他眼中的恨意激怒,又或许是觉得他毫无威胁,竟抬手狠狠一巴掌扇了过去。
“啪——!”
清脆响亮的耳光声在殿内回荡。
陌尘被打得脸猛地偏向一边,白皙的脸颊瞬间浮现出清晰的五指印,一缕鲜红的血丝顺着破裂的唇角缓缓淌下。
他被打懵了,耳朵嗡嗡作响,眼前阵阵发黑,屈辱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哼!”粉桃甩了甩手,鄙夷地看着他:
“一个不知道被多少人睡过的下贱东西,也敢在仙宫嚣张?
还杀了我们?就凭你?一个连灵力都没有的凡人废物?”
她的话语如同淬毒的刀子,一刀刀凌迟着陌尘的尊严:“乖乖听话,还能少受点皮肉之苦,不然……”
她威胁的话还没说完,一个冰冷刺骨、如同九幽寒风吹过地狱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她们身后响起,带着足以冻结灵魂的杀意:
“不然如何?本君杀了你们,可还行?”
殿内温度骤降。
所有仙娥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瞬间失声。
她们惊恐万状地转过身,只见一身红底金纹、威仪赫赫婚袍的君笙,不知何时已站在殿门口。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却冷得如同万年玄冰,正缓缓扫过她们每一个人。
那目光,如同在看一群死物。
“神……神君!” 碧荷等人吓得魂飞魄散,扑通一声全都跪倒在地,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奴婢……奴婢知错了。
奴婢只是一时嘴快,求神君饶命。
求神君饶命。” 哭喊求饶声响成一片。
君笙的目光掠过她们,最终定格在软榻上那个衣衫凌乱、脸颊红肿、嘴角带血、眼神空洞屈辱的少年身上。
那鲜红的指印和血迹,如同最炽烈的火焰,瞬间点燃了他心底压抑的暴虐。
他缓缓踱步上前,每一步都像踩在仙娥们的心尖上。
他停在粉桃面前,弯腰,冰冷的手指如同铁钳般猛地攥住了她那只刚刚打过陌尘的手腕。
“是这只手……打的他是吗?” 君笙的声音很轻,却让粉桃瞬间面无人色,手腕传来骨头即将碎裂的剧痛。
他又走到碧荷面前,手指抬起,带着无可抗拒的力量,捏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对上他那双毫无温度的、深渊般的眼睛。
“是这张嘴……议论的他,辱骂的他是吗?” 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砸落。
碧荷吓得牙齿咯咯作响,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惊恐地流着泪摇头。
君笙另一只手中,浮尘珠已然浮现,散发出毁灭性的恐怖波动,金色的光芒映照着他冰冷无情的侧脸。
杀意,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
“神君息怒。”
凌玉的声音及时响起,他冲进殿内,噗通跪在君笙面前,急声道:“今日乃神君大喜之日,万不可见血光,以免冲撞了吉兆。
求神君三思。
不如……不如将她们打入往生池,受轮回之苦,重新修炼,也算是……给她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君笙的动作顿住了。
浮尘珠的光芒微微闪烁。
他看了一眼凌玉,又看了一眼榻上那个失魂落魄、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生气的少年。
最终,那毁灭性的光芒缓缓收敛。
他松开捏着碧荷下巴的手,如同丢弃一件垃圾,冰冷的声音如同判决:“准。带下去。”
“是。”凌玉如蒙大赦,立刻起身,对着殿外喝道:“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