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失忆的祖宗比清醒时还能折腾。他现在算是彻底明白当初仙尊疯起来是个什么光景了。
两人一个兴致勃勃,一个生无可恋,就这么拉拉扯扯地跟到了寒云殿。
寒霜仙子的寝殿门窗紧闭,只隐约透出些水汽和暖香。
凌玉还在做最后的挣扎,死死扯着陌尘的袖子,声音都发飘了:“公子,祖宗。
求您了,回去吧,偷窥……这行为不对,有辱公子的身份。
何况那是寒霜仙子。
出了名的冷若冰霜,惹不得。”
陌尘哪里听得进去。
他好奇的蹑手蹑脚地溜到紧闭的木门前,扒着门缝往里瞧。
只看了一眼,眼睛就亮得惊人,啧啧有声地小声点评:“寒霜仙子?嗯……这身段,绝了。
真正的清冷美人,仙气飘飘。”
他回头,对着一脸绝望的凌玉兴奋地招手,压着嗓子:“喂,凌玉。
别傻站着,快过来看,很精彩。”
凌玉面如死灰,内心哀嚎:完了,全完了。
就在凌玉天人交战,想着要不要直接打晕这位祖宗扛回去时,更让他崩溃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寝殿外一株枝繁叶茂的古树,仿佛受到了某种感召,一根柔韧的藤蔓悄无声息地垂落下来,极其温柔地卷住陌尘的腰身,然后稳稳当当地将他托举起来,送到了寝殿那高高的琉璃瓦顶上。
陌尘站在屋顶,还新奇地跺了跺脚,对
凌玉,快上来,上面视野好。”
凌玉眼前彻底一黑,认命地闭了闭眼。
下一瞬,他身影一晃,已经出现在陌尘身边,脸色比脚下的琉璃瓦还要白上三分。
陌尘正兴致勃勃地蹲着,小心翼翼地掀开一片瓦。
温暖的湿气混合着幽香扑面而来。
他头也不抬,朝凌玉伸出手,理直气壮地命令道:“对了,凌玉,有没有留影珠?
快给我一个。”
凌玉还沉浸在“我居然跟着仙尊爬了寒霜仙子屋顶”的巨大冲击中,闻言下意识地问:“要……要留影珠干嘛?” 他心中升起极其不祥的预感。
“笨啊!”陌尘用一种“你怎么这么不开窍”的眼神瞥了他一眼,手指兴奋地指着的使命感:“你看。
神君大叔,孤零零一个神君,那么大年纪了,多可怜。
肯定喜欢年轻漂亮的仙子解闷儿。
我们用留影珠把寒霜仙子这‘清水出芙蓉’的美妙时刻记录下来,回头呈给大叔欣赏。
他老人家一高兴,说不定就放我回去找师尊了,这叫投其所好,懂不懂?”
凌玉被这惊天地泣鬼神、堪称作死巅峰的计划彻底震傻了。
他张着嘴,呆呆地看着陌尘那张写满“我真是个小天才”的兴奋侧脸,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在疯狂吐槽:神君。
您还是直接把我处决了。
这差事真不是我干的。
就在凌玉被这旷古烁今的“奇思妙想”轰得外焦里嫩、魂飞天外之际。
“何方宵小,胆敢窥视。”
一声冰冷刺骨、蕴含着滔天怒意的清叱骤然从下方传来,如同万年寒冰炸裂。
话音未落,一道凝练至极的森白寒光,裹挟着刺骨的冰霜之气,如同离弦之箭,精准无比地射向他们脚下的琉璃瓦顶。
“轰——咔嚓……”
精美的琉璃瓦应声而碎。
碎瓦断木如雨般坠落。
“啊——啊……”猝不及防的陌尘只觉得脚下一空,身体瞬间失重,惊叫一声,整个人直直地朝着下方氤氲着热气的巨大浴池跌落下去。
“公子。”凌玉肝胆俱裂,伸手去抓,却只捞到一片破碎的衣角。
“噗通……”
巨大的水花四溅。
温暖的池水瞬间将陌尘吞没。
他呛了一口水,狼狈地挣扎着从水面冒出头来,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抹开脸上的水珠。
浴池边,寒霜仙子早已在瓦碎瞬间便已裹上幽蓝罗裙,周身散发着能将空气都冻结的寒意。
她面罩寒霜,眼神锐利如冰锥,正要厉声斥责这胆大包天的登徒子。
然而,当她的目光触及水中那张因浸湿而更显清绝、带着茫然水汽的脸庞时,所有的愤怒瞬间化为了极致的震惊和难以置信。
“顾……顾公子?”寒霜仙子失声惊呼,清冷的嗓音都变了调,充满了不可思议的骇然:“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神君……神君不是说已经将你秘密处决了吗?”
她死死盯着水中那张脸,仿佛看到了什么绝不该存在于世的鬼魅。
“咳咳……”陌尘又咳出几口水,闻言更是茫然,他抹了把脸,困惑地皱起眉,声音还带着落水的瓮气:“谁姓顾?你认错了。
我叫公仪尘,公仪尘。”
“公仪尘?”寒霜仙子眉头紧锁,惊疑不定地打量着他,似乎在确认什么。
就在这时,一道青影如同疾风般掠过。
凌玉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冲入殿中,根本顾不得向寒霜仙子解释,一把抓住陌尘湿漉漉的手臂,声音因为极度的惊恐而嘶哑变调:“公子,得罪了。”
话音未落,两人身影瞬间模糊,原地只留下圈圈空间涟漪,和一句仓皇消散在温暖水汽中的告罪:“仙子恕罪。”
殿内,只剩下满地狼藉的碎瓦,蒸腾的水汽,以及僵立在池边、脸色变幻不定、满眼都是惊涛骇浪的寒霜仙子。
朝阳殿内,光影安静。
空间一阵波动,凌玉拽着浑身湿透、还在往下滴水的陌尘踉跄现身。
“哎哟!”陌尘被这粗暴的瞬移甩得差点又摔倒,不满地嘟囔:“凌玉你干嘛。
跑那么快,我还没问清楚呢。
她说的‘处决’是什么?顾公子又是谁?听着怪吓人的……”
他甩开凌玉的手,胡乱地抹着脸上的水珠,一脸的好奇和探究。
“公子……”凌玉猛地转过身,脸色煞白如纸,胸膛剧烈起伏,声音因为后怕和极度的紧张而尖利得破了音:“您能不能……能不能别再问了。
也别再乱跑了,属下求您了。”
他几乎要哭出来,语无伦次:“处决?什么处决,没有处决。
寒霜仙子她……她认错人了。
对,她一定是认错人了。
您就是公仪尘,不是什么顾公子。”
他急得在原地团团转,双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试图用最坚定的语气说服陌尘,更像是在说服自己:“您就安安心心待在朝阳殿。
想吃果子属下给您去找最甜的。
想喝酒属下给您挖。
想看……看什么属下想办法给您弄留影珠来。
只求您……求您别再去找什么仙子。
别再提什么顾公子。
也别再想着去刺激神君。
他老人家……呸呸呸,神君不老的,都被公子给带偏了。”
凌玉的声音陡然低了下去,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恐惧和深深的无力:“……他生起气来,真的很可怕。”
陌尘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激烈反应弄得一愣,湿漉漉的头发贴在额角,水珠顺着精致的下颌线滑落。
他看着凌玉那张写满“天塌了”的脸,眨了眨眼,似乎被他的恐慌感染了,小声咕哝了一句:“……有那么严重吗?
大叔看着……脾气还行?”
“行?”凌玉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崩溃的控诉:“公子,您根本不知道。
您现在……您就是这天上地下最大的麻烦,没有之一。
而神君……”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哭腔和发自肺腑的绝望:“他就是那个唯一敢收留您这麻烦的倒霉蛋。”
陌尘:“凌玉,我是不是受过重伤?”
殿内只有陌尘身上滴落的水珠砸在光洁地砖上发出的、规律而清晰的“嘀嗒”声。
凌玉:“是,公子别想那么多,只要乖乖待在这里,那些想伤害你的仙家是不会得逞的,神君会保护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