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惊涛骇浪:空间戒明明屏蔽了所有追踪,这梦境…是他主动找来的?
还是陷阱?
君笙根本没注意他的紧张,巨大的喜悦淹没了他。
他大步上前,想要抓住陌尘的手,却被对方不着痕迹地避开。
“小尘儿别怕,是我,阿笙。”君笙急切地看着他,眼中是纯粹的近乎卑微的恳求。
“我需要你的净化之力!
魔气…魔气在我体内失控了,只有你能帮我压制。
就像以前那样,好不好?”他伸出手,掌心魔气丝丝缕缕地逸散出来,带着不祥的漆黑。
陌尘看着那魔气,又看看君笙眼中毫不作伪的痛苦和依赖,紧绷的心弦微微一颤,但随即被更深的警惕取代。
净化之力?他现在自身难保,动用本源力量无异于暴露位置给君笙。
而且…君笙突然出现在这个隐秘的梦境,还直接索要净化之力…这是试探?
还是帝渊的圈套?绝对不能让他们知道混沌雾这边的仙界。
“阿笙…”陌尘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尽量放得平缓,带着疏离:“你…入魔了?
魔气侵蚀非同小可,净心诀加清心诀…还不足以压制吗?”他避开了净化之力的要求,试图转移话题。
“净心诀不够,只有你可以。”君笙急切地向前一步,魔气因他情绪的激动而翻腾得更加剧烈。
“小尘儿,帮帮我。
我现在被困住了,只有你能救我。
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我错了,我不该把你弄丢…
只要你帮我,要我做什么都行。我喊你师尊,一定跟着你好好修炼。”他眼中是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绝望希冀。
“昆虚界一切都好吗?”陌尘回避问题心虚的询问。
“不好,全都变了样,神君之位被今朝夺取,父神被他软禁,混沌雾就要吞噬整个昆虚界,你要是真打算不回来,就不要回来了,这里危险。”君笙道。
看着君笙这副完全沉浸在自身痛苦、毫无心机算计的模样,陌尘心中的疑虑稍减,但警惕依旧。
他不能冒险。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复杂地看着君笙:
“阿笙,听我说。‘心魔还需心药医,外力终究是歧途。’
你的魔气源于执念与恨意…放下,或许才是唯一的解法。”
他一边说着,身影一边悄然变得模糊,周围的灰色薄雾开始向他聚拢:“我…暂时无法帮你。
保重…”
“不!小尘儿,别走。”君笙惊恐地看着他逐渐消散的身影,伸手去抓,却只捞到一片冰冷的雾气:“我需要你,陌尘,顾陌尘,你的心真的好狠。
我都亲自来求你了,哪怕我们之间还有那么一点回忆,你也该帮我这一次。”
梦境轰然破碎。
君笙猛地睁开眼,赤红的双瞳里充满了未能传递出信息的巨大失落和更深的痛苦。
他失败了…陌尘在躲他,甚至…不相信他?那句“外力终究是歧途”像冰冷的刺,扎进他心里。
醒来的君笙怒喊道:“白川,白川。”
白川极速走了进来:“少主,何事?”
“去看今朝在哪,跟着他,随时与我传音联系。”
“是,少主。”
黑水城,地脉深处。
巨大的地下溶洞中,阴寒刺骨。
帝渊盘坐在一块巨大的、散发着幽蓝寒气的玄冰之上。
他周身笼罩着一层不稳定的、粘稠如墨的黑气,华贵的黑袍被撕裂多处,露出底下覆盖着细密暗色鳞片的皮肤。
此刻,那些鳞片正一片片地翘起、剥落,露出底下更加幽暗、似乎还在蠕动的新鳞。
蜕皮期。这是魔巫族灵蛇最虚弱也最危险的时刻。
汗水混合着血丝从他额角滑落,他牙关紧咬,身体因剧痛而微微痉挛。
每一次旧鳞剥离,都像硬生生撕掉一层皮肉。
他需要庞大的仙灵之气稳住新生的鳞甲和紊乱的妖力。
就在这时,一阵平稳的脚步声传来。
今朝的身影出现在溶洞入口,银袍在幽暗的环境中依旧醒目。
他看着冰台上痛苦挣扎的帝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深邃难辨。
“看来师弟的蜕皮,不太顺利?”今朝缓步走近,语气平淡无波。
帝渊猛地睁开眼,金色的竖瞳在黑暗中闪烁着冰冷警惕的光:“是你?神君大人不去处理你那位入魔的弟弟,来此作甚?”
他声音嘶哑,带着压抑的痛苦。
“自然是来‘探望’盟友。”今朝停在几步之外,指尖凝聚起一团精纯柔和的仙灵之气,缓缓推向帝渊:“顺便,助少主一臂之力。
毕竟,盟友强大,对本君亦是好事。”仙灵之气融入帝渊周身紊乱的气息,带来一丝舒缓。
帝渊感受着那精纯的力量,紧绷的肌肉稍松,但警惕丝毫未减:“哼,你会如此好心?”
他一边引导仙灵之气修复新鳞,一边冷笑:“是怕本少主熬不过去,耽误了你的大事?”
今朝收回手,负手而立,目光扫过溶洞四周不断渗出的、带着腐朽气息的灰色雾气:“黑水城…快被混沌雾吞噬了吧?
少主的魔巫族,打算迁往何处?荧惑星域?”他语气笃定。
帝渊瞳孔猛地一缩,新鳞覆盖的速度都停滞了一瞬:“你如何得知?”
荧惑星域是师尊赐予魔巫族的新领地,乃绝密。
“这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
今朝淡淡道,眼神锐利如刀:“师弟,莫要高兴得太早。
师尊他老人家,向来算无遗策,后招无穷。将荧惑星域赐予你族,焉知不是将一颗烫手山芋,或是一个…诱饵给了你?”
他意有所指:“小心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做人做事都要低调谨慎。”
帝渊沉默,金色的竖瞳闪烁着阴晴不定的光芒。
师尊的深沉心机,他自然知晓。
但他更关心另一件事。
他盯着今朝:“不要喊我师弟。
神君特意来提醒本座,想必不只是出于‘盟友’情谊吧?你的目的?”
“目的?”今朝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也不再喊师弟:“自然是希望帝渊少主能顺利蜕皮,保持强大。毕竟…”
他话锋一转,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寻:“不死树灵尚未真正到手。帝渊也…不相信顾陌尘真的死了,对吗?
否则,何必费心拉着顾族长在君笙面前说着违心的话刺激君笙?”
帝渊心头一震,随即发出低沉的笑声,带着蛇类的阴冷:“神君果然敏锐,所以说你是为给弟弟说理来了。”
“那倒也不是,他入魔对我来说是好事,只是你的目的肯定不简单。”
“不错,我的目的是那株不死树灵…
本少主势在必得。
他死没死自有办法验证。
倒是神君你…”
他盯着今朝:“坐稳了神位,可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混沌雾蔓延,天道神谕迟迟未降,或许…没等到神谕降临,这里早已毁灭。
届时,谁主沉浮,犹未可知。”
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没有信任,只有冰冷的算计和彼此心知肚明的利用。
盟友?不过是暂时同路的猛兽,随时可能互相撕咬。
“哼,帝渊少主别得意忘形,告辞。”
“不送”
离开阴冷的黑水城地脉,今朝并未直接返回神界。
他银袍一闪,身影出现在一片荒芜的山峦之上。
他负手而立,声音冰冷地传开:“跟了这么久,出来吧。”
空气一阵波动,白川的身影有些狼狈地显现出来,脸上带着一丝被发现的惊慌,但眼神还算镇定,他躬身行礼:“见过神君。”
今朝转过身,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般刺向白川:“白川?
你不在朝阳殿看着君笙,又不在不死树族守着你那半死不活的族长,鬼鬼祟祟跟着本君和帝渊,意欲何为?
想替你家公子报仇?还是…替你那入魔的少主打探消息?”他语气充满压迫感。
白川连忙跪下,头埋得更低,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惶恐和一丝急切:“神君明鉴,小人不敢。
小人…小人只是走投无路,特来向神君投诚!”
“投诚?”今朝挑眉,语气玩味:“你是不死树族族长的心腹,更是顾陌尘的忠仆,现在又跟了君笙,如今跑来向本君投诚?
‘良禽择木而栖’的道理本君懂,但你…凭什么让本君相信?”
白川抬起头,脸上是豁出去的决绝和一丝对现实的愤懑:“神君,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
族长被魔煞咒折磨,生不如死,公子他…他更是生死不明。
少主他…他如今疯魔成性,屠戮无辜,自身难保。
小人只是区区一个药师,只想求一条活路,为自己寻一线生机。
小人…小人知道少主的一些秘密,也知道他对神君您的恨意。
小人愿将功折罪,为神君效力。
只求神君…能高抬贵手,放我一条生路。”他言辞恳切,将一个在绝境中寻求庇护、甚至不惜背叛旧主的形象演得入木三分。
今朝盯着他看了许久,眼神深邃,似乎在判断他话中的真伪。
最终,他缓缓开口,带着施舍般的冷漠:“‘识时务者为俊杰’。
白川,你倒是个明白人。
说说看,你能为本君做什么?若是虚言…”他指尖一缕危险的银光闪过。
白川心中暗凛,面上却露出感激涕零之色:“谢神君,小人定当肝脑涂地。
少主…少主虽被缚神锁链禁锢,但他似乎在暗中修炼某种秘法,试图恢复力量驱除魔气。
小人可以继续留在朝阳殿附近,监视他的一举一动,有任何异动,立刻禀报神君。
而且…小人或许能探听到他是否还有别的后手或…关于陌尘公子的线索。”
“哦?这么说,陌尘公子没死?”今朝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监视君笙,这正是他需要的。
“很好。
那你就继续‘忠心耿耿’地待在你那少主身边吧。
记住,本座要的是他任何试图挣脱束缚、恢复力量、或者与外界联系的消息。
若有隐瞒…”他冷哼一声,威压让白川几乎窒息:“你和不死树族,都会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绝望。”
“小人明白,小人绝不敢有二心。”白川深深叩首,姿态卑微至极。
今朝不再看他,银光一闪,身影消失无踪。
直到那恐怖的威压彻底消失,白川才缓缓直起身。
他脸上卑微惶恐的表情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冷静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
他望着今朝消失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
“伴君如伴虎…神君,您的‘恩典’,白川记下了。”
他低声自语,眼神清明而坚定:“少主,您交代的事,上钩了。
也不知公子到底在哪里。”
他整理了一下衣袍,转身,身影也悄然隐没,再次化身成那个看似简单、只为活命的“叛徒”,朝着朝阳殿的方向潜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