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魔染人界(2 / 2)

您还记得吗?

他说过,‘琴音诉心,非为娱人,乃自省也’。

他总在这里,一坐就是几个时辰,指尖流淌的不是曲子,是心事。”

君笙的指尖无意识地拂过冰凉的琴弦,没有发出声音。

他走到书案前,上面摊开着一本泛黄的古籍,旁边放着几片翠绿的、带着奇异纹路的叶子书签,那是陌尘本体落下的叶子。

“公子看书时,喜欢用自己新落的叶子做书签。

他说,‘叶落归根,知归处;书阅万卷,明己心’。”

白川拿起一片叶子,轻轻放在君笙掌心。叶子带着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生机,触感微凉,却奇异地让君笙指尖的魔气瑟缩了一下。

君笙握着叶子,魔瞳中的赤红似乎淡了一分。

“公子的舞姿翩翩,说起来少主还未见过公子起舞。”

“你家公子还会跳舞?”

“公子应当和您说过,顾族长一直把他当姑娘家来养,这件事他没骗您。

还有他说顾族长教他的都是一些低等术法,也是真的,公子那些厉害的术法神通都是公子自己关在藏书阁看书自己学的。”

“竟都是真的,我错怪他了?”

他走到内室,看到床边矮几上放着一个粗糙的陶杯,里面还有半杯早已冰冷的清水。

“这是…”君笙的声音依旧沙哑,却不再全是疯狂。

“是您上次救下公子送其回家,公子给您倒水用的杯盏。”

白川低声道:“您走后,公子就一直把它放在这里,没让人收走。

他说…‘清水虽淡,待客心诚’。”

白川看着君笙僵硬的背影,深吸一口气,决定说出最关键的话:“少主,公子他对您…并非全是算计。

这半月阁里的一草一木,一琴一书,都留有您的气息和他等待的痕迹。

他心思纯净,从不屑说谎。

他说‘对不起’,是真的愧疚利用了您的感情;他说‘补偿’,或许…是另一种他无法言说的承诺。

他骗您,是情非得已,肯定有自己的苦衷,公子如果真的如谣言那般不死不灭,他重生归来的第一件事肯定是想见您。”

“情非得已?”君笙猛地转身,魔气再次翻腾:“情非得已就能将我玩弄于股掌,就能不打一声招呼,一声不吭的用我的空间戒把别人带走。

就能眼睁睁看着我…看着我为他的‘死’发疯?!”他的声音里充满了被愚弄的痛苦。

“因为有人比他更狠。”白川豁出去了,声音带着悲愤:“帝渊,是帝渊给整个不死树族种下了‘魔煞咒’。

包括顾族长,此咒发作,生不如死,形神俱灭。

顾族长他…他在您面前说的那些绝情话,是被迫的。

他若不配合帝渊演戏,逼公子就范,整个不死树族顷刻间就会化为灰烬。

公子他…他是在全族性命和您的信任之间…被逼选择了前者。

他用自己当筹码,换族人的一线生机,也换走了您最重要的神器。

他骗了您,但他自己何尝不是被逼到了绝路?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君来不负卿’…公子他,两边都负了,也两边都想救。

也许公子带着月尘逃走就是顾族长吩咐的呢,顾族长虽然是公子的养父,但是关他二十多年却是为了保护他。”

这些话如同惊雷在君笙脑海中炸开。

魔煞咒…被迫…全族性命…陌尘那诀别时眼中深不见底的不忍和歉意…

所有的碎片在这一刻被强行串联起来,指向一个残酷却不再仅仅是背叛的真相。

那滔天的恨意和疯狂,仿佛被一股巨大的悲凉和无力感狠狠冲击,魔气剧烈地波动着,君笙踉跄一步,扶住了墙壁,赤红的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了痛苦迷茫之外的、更深沉的东西。

与此同时,神界至高无上的神君殿内,气氛却与半月阁的悲凉截然不同,充满了冰冷的野心和即将得逞的快意。

神君君广思,昔日威严无匹的面容此刻一片灰败,嘴角残留着未干的血迹,气息萎靡地靠在象征神权的宝座上。

他的胸口,一道诡异的黑气如同活物般缠绕,正是被帝渊暗算留下的重伤。

今朝,这位他一手养大、视如己出的义子,此刻正站在殿中,一身华贵的衣袍纤尘不染,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志得意满的笑容。

他身后,站着气息诡异的帝渊,如同沉默的阴影。

“父神~”今朝的声音清朗,甚至带着一丝撒娇般的亲昵,内容却字字诛心:

“您看,您最倚重的君笙少主,如今成了祸乱昆虚界的魔头,屠戮仙凡,罪孽滔天。

昆虚界因他而动荡,下界因他而血流成河。

这神君之位…您还坐得稳吗?神界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君广思艰难地抬起眼皮,眼中是深沉的痛心和失望:“今朝…你…你竟勾结外人…暗算于我…就是为了这个位置?

你可知…这位置意味着什么?

是责任,是枷锁…

不是让你为所欲为的权柄!”

“责任?枷锁?”今朝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嗤笑出声:“父神,您教导我这么多年,怎么最朴素的道理反而忘了?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这位置,有能者居之。

您守旧迂腐,连自己的亲子都约束不了,让他成了昆虚界的公敌,您还有什么资格谈责任?”

君广思怒声道:“君笙之所以这样,不还是因为你们。”

“老东西,就算是这样,哪怕你亲眼目睹君笙入魔弑杀凡人,你也舍不得把神君之位给我,还真是看不清自己,看不起我。”

“因为你是凡人之子,没有神血神脉,你不配做神君之位。”

“真是可笑至极。”

他缓步上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虚弱的君广思,眼神变得锐利而贪婪:“我不与你讨论一些有的没的。

至于神君的权柄…父神,您教我的另一个道理,我可是铭记于心呢!

‘想要的东西,跪着求是没用的,得靠自己去抢!’

我这就抢了属于君笙的神君之位。”

他伸出手,掌心向上,对着君广思:

“把神君印鉴和本源神符交出来吧。

看在我们父子一场的情分上,我会给您一个体面的退场,让您在神狱里…

安享晚年。” 最后四个字,他说得轻飘飘,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休想!”君广思怒喝一声,试图凝聚神力,胸口的黑气却猛然反噬,让他喷出一口鲜血,气息更加衰败。

“啧啧啧,何必呢?”今朝摇摇头,脸上露出虚伪的怜悯:“强弩之末,徒增痛苦。

帝渊少主,看来还得请您帮个小忙。”

他侧身看向帝渊。

帝渊兜帽下的嘴角似乎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他并未说话,只是抬手,朝着君广思虚虚一抓。

“呃~啊——!”君广思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仿佛有无形的大手攥住了他的心脏和神魂,强行剥离他与神位本源的联系。

他周身的神光迅速黯淡下去。

今朝满意地看着这一幕,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

他不再等待,一步踏上御阶,在君广思愤怒绝望的目光中,粗暴地一把扯下他腰间悬挂的、流淌着神光的神君印鉴,同时另一只手直接按在君广思的额心,强行抽取那枚代表神位传承的本源神符。

“不~你这逆子,大逆不道,弑君杀父的卑鄙小人~你忘恩负义~

与帝渊他们狼狈为奸,总有一天你会得到报应的。”君广思发出不甘的嘶吼,却无力阻止。

当那枚蕴含着浩瀚神威的本源神符彻底落入今朝掌心时,整个神君殿轰然震动,殿外的天穹霞光万道,瑞气千条,自动为新神登基而庆贺。

今朝手握印鉴与神符,感受着磅礴无匹的神力瞬间涌入四肢百骸,充盈着他每一个细胞。

他忍不住闭上眼,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呵…这就是…至高无上的力量吗?”

他睁开眼,眼中再无半分伪装,只剩下睥睨天下的冰冷野心和得偿所愿的极致快意。

他俯视着瘫倒在宝座下、如同被抽走脊梁的君广思,轻笑道:

“父神,多谢您多年的‘养育之恩’。

现在,这位置…归我了。

您就好好看着,我是如何…将这神界,变成我想要的模样的。”

他抬脚,随意地将君广思身边那柄象征着神君权威的权杖踢开,权杖滚落台阶,发出清脆又刺耳的声响,如同旧时代的丧钟。

今朝转身,昂首走向那至高无上的神座,锦袍拂过冰冷的台阶,背影充满了新王登基的冷酷与张扬。

帝渊如同最忠诚的影子,沉默地跟在他身后半步,兜帽下的眼神,深不可测。

神君殿的大门缓缓关闭,将旧神的落幕与新神的崛起,隔绝在了一片璀璨而冰冷的神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