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笙少主的传音刚散在风里,青鸾城的天便塌了半边。
浓浊如墨的瘴气翻滚着撕裂云层,缝合怪扭曲的肢体和魔煞猩红的眼瞳混杂成令人作呕的浪潮,从城外荒野咆哮着淹没而来。
大地在它们脚下震颤呻吟。
更令人窒息的是天空一条巨大的骨龙盘踞在灰暗的穹顶之下,空洞的眼窝燃烧着惨绿的魔火,每一次扇动只剩骨架的腐朽巨翼,都带起一阵裹挟着硫磺恶臭的腥风,死亡的阴影沉沉地压在整个城池之上。
“快看,天上那是什么。”
“魔物,好多魔物。”
“救命,仙君救命……”
凡人纷纷惊慌失措的叫喊声一片。
陌尘拿着自己画的符纸瞬移在大街小巷中灭杀魔兽。
陌尘在一处房屋前救下一对母女:“你们快进屋,躲起来,外面交给我。”
“多谢仙君。”那位衣着寒酸的母亲一边鞠躬一边道谢着。
陌尘传音整个青鸾城。
“各位躲进屋内不要出来,城中都是吃人的魔物。”
城中各处纷纷传来声音:“我们有救了,还好有陌尘仙君在此处落脚,否则我们都见不到明日的太阳。”
“月尘,寂暝,城南城东。”陌尘的声音像一柄淬冷的冰刃,瞬间劈开混乱的喧嚣。
他毫不犹豫地撕下自己衣袍一角,指尖灌注灵力,嗤嗤几声,繁复玄奥的阵图纹路便深深烙印在布帛之上。
他飞快地将布帛塞给月尘和寂暝:“所有路口,依图刻画!快!”
月尘目光只在那阵图上停留一瞬,便已了然于胸:“小陌放心,你教过我的,刻在骨子里,烂熟于心。”
他一把拉过还在对着阵图发懵的寂暝
“走,发什么楞。”
寂暝捏着那布帛,眼珠子都快瞪出来,那上面扭动的符文和流转的节点在他眼里比天书还难解:“这…这鬼画符……”
“别这了,快跟上。”月尘不由分说,拽着他就冲向城南方向汹涌的魔潮。
陌尘转头,目光扫过身边紧绷的白川:
“城西城北,我们走。”声音沉静,听不出一丝波澜。
他不再多言,身形如电,在狼藉的街道间飞掠。
所过之处,焦黑的土地、碎裂的青石板上,被他手中不知何时折下的一截枯枝,刻下了一道道看似随意却又暗合天道的轨迹。
枯枝划过之处,留下深深印痕,微弱的青色灵光在刻痕中一闪而没,随即隐入地面。
那灵光带着草木初生般的纯粹气息,却又隐隐透出一股深藏的、足以销蚀万物的锋锐。
白川紧随其后,看着陌尘的动作,眼睛越睁越大。
那些枯枝划出的纹路,明明简单得像是孩童的涂鸦,却又让他感到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与压迫。
他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干涩:“公子…这些术法神通…属下…从未见过!”
他亲眼看着陌尘公子在那看似潦草的线条中,又随手点入几道细小的紫色雷纹和一个流转不息的阴阳鱼图案。
陌尘手下动作丝毫未停,枯枝依旧稳定地在地面刻画,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他头也没抬,语调是白川熟悉的、那种带着点温和的平淡:“嗯,都是从些杂书上看来的。”
语气理所当然,自然得仿佛在谈论着很平常的事。
白川哑然,看着陌尘平静无波的侧脸,硬是把满腹的惊疑给咽了回去。
杂书?哪本杂书能教人随手画出这等引动本源、交织阴阳雷霆的惊世大阵?
一个时辰,在城外的魔物嘶吼与城内凡人绝望哭喊的交织中,仿佛被拉长又缩短。
当陌尘在城北最后一块断裂的石碑上落下最后一笔时,整个青鸾城的地面,骤然亮起了一层薄薄的、近乎透明的青色光晕。
嗡~
一声低沉而宏大的震鸣,仿佛来自大地深处。
无数道刻在路口、街角、断壁上的符文瞬间被点亮。
青色的木灵光晕冲天而起,迅速在空中交织、蔓延,眨眼间便覆盖了整座城池,如同一个倒扣的巨碗,将青鸾城牢牢护在其中。
光幕之上,无数细小的青色藤蔓虚影和跳跃的紫色神龙、流转的黑白阴阳鱼飞速游走。
“成了。”寂暝灰头土脸地从城东方向奔来,看着头顶那笼罩全城的庞然巨阵,喘着粗气,脸上是劫后余生的激动:“陌尘公子,这阵法…简直神鬼莫测。
改日有空教教我呗。”
月尘的身影也出现在不远处,衣袍染血,眼神却亮得惊人:“小陌,有此阵在,后顾无忧。
可以放手清理城里的漏网之鱼了。”
白川仰望着头顶流转着青、紫、黑白三色光芒的巨大结界,又看看身边气息依旧沉静的陌尘,心中的震撼早已无以复加。
就在这时,天空传来一声撕裂灵魂的咆哮。
那条盘踞已久的巨大骨龙,似乎被下方骤然升起的结界所激怒。
它猛地俯冲而下,庞大的骨架身躯缠绕着粘稠的黑色魔气,一只只剩下森森白骨的巨爪,裹挟着万钧之力,狠狠地朝着青色光幕最中心的位置抓了下来。
嗤——啦!
刺耳的摩擦声令人浑身难受。
骨爪所触之处,青色的光幕剧烈地凹陷、扭曲,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虽然光幕上瞬间腾起的藤蔓、电蛇和阴阳鱼疯狂地缠绕、灼烧、切割着骨爪上的魔气,但骨龙的力量实在太过恐怖,结界的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
“糟了。”白川脸色煞白:“公子,结界撑不住那骨龙。”
“你们留下,清理入城的魔煞和缝合怪。”陌尘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多了一丝不容置疑的锋锐。
话音未落,他右手凭空一握。
一泓清冷的月光仿佛被他从虚空之中抽出,瞬间凝聚成形。
那是一柄通体流转着月华般清辉的长剑,剑身狭长,锋刃处神光湛然,正是月银剑。
“小陌,好久不见你用月银剑,今日终于可以大开眼界。”
剑光一闪,陌尘的身影已如瞬移般消失在原地,只留下一道淡淡的银色轨迹。
下一瞬,他已出现在青鸾城护城大阵之外,凌空立于那庞大骨龙的正前方。
渺小的身影与遮天蔽日的骨龙形成令人窒息的对比。
陌尘举剑,剑尖遥指苍穹。
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爆发,只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与整个星空融为一体的宁静与浩瀚。
“繁星之力,星芒坠落。”他的声音不高,却奇异地穿透了骨龙的咆哮和魔潮的嘶吼,清晰地回荡在天地之间:“自然之力,听我号令!”
月银剑在虚空中划出一道玄奥无比的轨迹。
“星河苍穹诀——镇!”
最后一个“镇”字出口,仿佛言出法随。
以陌尘为中心,一个巨大无比的透明光球瞬间生成,将他和那头凶威滔天的骨龙一同笼罩其中。
光球壁垒晶莹剔透,内里却仿佛自成了一方小小的宇宙。
紧接着,光球内的“天穹”骤然暗了下去,随即,无数点璀璨的星光在黑暗的背景上凭空亮起。
无数个吞噬旋涡飞出星体。
并非幻象。
一颗颗拖着长长光尾的星辰虚影,大的如磨盘,小的如拳头,带着陨灭一切的恐怖威势,撕裂了光球内虚假的夜空,从四面八方,朝着中央的骨龙无情地轰然砸落。
星光灼热,轨迹玄奥,封死了骨龙所有闪避的空间。
轰!轰!轰!轰!
密集如雨的星辰撞击在庞大的骨龙身躯上,发出震耳欲聋的爆鸣!
坚逾精钢的龙骨被砸出无数裂痕,粘稠的黑色魔气在星光的净化下发出嗤嗤的灼烧声,大片大片地溃散。
骨龙发出痛苦而暴怒的嘶吼,巨大的身躯在星雨轰击下疯狂扭动挣扎,震得整个透明光球都在剧烈摇晃。
陌尘手持月银剑,身影在光球内不断闪烁,每一次出现,都伴随着一片更加凝练、更加锋锐的剑气风暴。
“清元剑阵,起。”
无数道月华般的剑气纵横交错,编织成一张巨大的剑网,配合着不断坠落的星辰,精准地切割、绞杀着骨龙身上最浓郁的魔气节点。
“月尘公子……”城墙上,白川张着嘴,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他指着光球内那个掌控星辰、挥洒剑阵的身影,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这…这真是我认识的公子吗?他以前…都是在…在逗我们玩?
那个总是安静地跟在君笙少主身后,气息温和甚至有些“柔弱”的陌尘公子?”
寂暝的眼珠子也瞪得溜圆,死死盯着光球内那颠覆他认知的一幕,喉咙滚动了一下,艰难地挤出声音:“扮猪吃老虎…扮到这个份上?陌尘公子从前…都是装的?”
白川猛地转头看向身边的月尘,眼神里充满了“你一定知道内情”的质问:“月尘少主,这到底怎么回事?公子他……”
月尘的额角,一滴冷汗无声地滑落。
他看着光球内那个剑引星河、气势如渊的身影,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在疯狂说道:完了完了完了,小陌啊小陌,让你藏拙,没让你藏成个惊天动地的大窟窿啊。
你这身本事露得也太干净了。
他下意识地想用识海传音提醒陌尘收敛点,念头刚起,一股浩瀚、冰冷、如同直面无垠星空般的意志瞬间反弹回来,将他的神识狠狠撞了回去。
是那星河苍穹诀的力量。
月尘闷哼一声,识海一阵刺痛。
寂暝还在旁边不依不饶地追问,眼神锐利如刀:“月尘,别装傻。
陌尘公子这一身惊天动地的本事,总不能是天上掉下来的吧?他到底懂多少术法神通?师承何处?!”
月尘一个激灵,看着寂暝和白川那两双充满求知欲和震惊的眼睛,头皮阵阵发麻。
他干咳一声,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眼神飘忽地望向光球内激战的陌尘,硬着头皮,用一种连自己都不太信的、极其飘忽的语气飞快说道:
“呃…这个…应该是…君笙少主教的吧…对,少主教的。
少主深藏不露嘛…哈哈…”
“君笙少主吗?那就不错了。
改天好好请教君笙少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