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刺骨的寒意和剧痛让陌尘苏醒。
他艰难地撑起身体,发现自己躺在冰冷的山林里,浑身骨头像散了架。
远处,玄猫族领地方向,死寂一片,浓烟混合着焦糊和浓烈的血腥味飘荡过来。
他踉跄着爬起来,走向那片废墟。
眼前的景象让他如坠冰窟:断壁残垣,焦土千里,无数焦黑的残骸散落各处,宛如人间地狱。
空气中残留着令人心悸的狂暴魔气。
“怎么会这样…君笙身体怎么有魔气…他怎么了?” 陌尘脸色惨白如纸,心脏被巨大的恐慌和痛苦攫住。
就在这时,破空之声尖锐响起。
数道强大的气息瞬息而至,落在废墟边缘。
为首一人,身着绣有星辰日月纹饰的华服,面容威严,眼神锐利如电,正是昆虚界神君,君广思,君笙之父。
他身后跟着数位气息沉凝的天将。
另一侧,狐族长老、以及闻讯赶来的其他妖族代表也纷纷落下,其中就有今朝。
众人看着眼前炼狱般的景象,无不倒吸一口凉气,惊骇欲绝。
“这…这是何等魔功?竟能将玄猫族核心领地…夷为平地?!” 一位妖族长老声音发颤。
“好浓烈的魔气,是绝世大魔所为。” 天将首领脸色凝重。
今朝的目光如同毒蛇,第一时间锁定了废墟边缘、浑身狼狈、沾染着尘土和点点血迹的陌尘。
他眼中闪过一丝计谋得逞的阴冷,随即换上震惊与愤怒的表情,厉声指向陌尘:
“是他,是顾陌尘,我亲眼所见,就是他用不知从何而来的恐怖魔功,覆灭了整个玄猫族。”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陌尘身上,充满了震惊、怀疑、恐惧和愤怒。
“不,不是我。” 陌尘急声辩解,声音嘶哑:“我没有灵力,是~”
不能说是君笙,他父亲还在这里。
“是不死树族顾长老一人所为。” 他想说出真相,但“君笙魔气发作灭族”这个事实太过匪夷所思,而且涉及君笙和昆虚界声誉,他一时竟不知如何措辞。
“顾长老?陌尘公子还真是满嘴胡言乱语~” 今朝冷笑一声,步步紧逼:“陌尘,休要血口喷人,你自己不也是不死树族的吗?顾长老光风霁月,岂会行此魔道之事?
分明是你顾陌尘,不知修炼了何种邪法,或者被什么上古魔物附身,证据就在眼前,这满地的魔气,还有你身上的血腥。
神君在此,岂容你狡辩。”
他转向脸色铁青的君广思,义正言辞地躬身道:“父神大人,此人心狠手辣,覆灭玄猫一族,罪不容诛。
为还亡者一个公道,也为证明顾长老的清白,晚辈斗胆提议,搜魂验身,查看他体内是否存有魔气魔种,一切自当真相大白,若晚辈诬告,甘愿受罚。”
他这一手极其毒辣,以“证明顾长老清白”为由,逼神君下令搜魂。
君广思目光如渊,深深地看着陌尘。
玄猫族覆灭,现场残留恐怖魔气,唯一的活口和目击者陌尘嫌疑最大,而且他确实提到了顾长老…他必须弄清楚真相。
“陌尘~” 君广思的声音带着神君的威严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为查明真相,还亡者公道,也…为了证明你与顾长老的清白。本君需要对你进行搜魂验身。
你可有异议?” 他的话看似给了选择,实则不容拒绝。
陌尘浑身冰冷。
搜魂验身,对修士而言是极大的冒犯,且痛苦异常,更会暴露所有记忆。
他不怕痛苦,但此刻…他还不知道自己体内也有一颗魔种:“验,我没有覆灭玄猫族,神君大人不妨也探一探我身上的灵力有没有。”
“确实没有灵力”君广思收回神念说道。
“我…我没有…” 他看着周围所有人怀疑、憎恶的目光,看着今朝那志在必得的阴冷笑意,看着神君那不容置疑的威严~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
他感觉自己就像狂风巨浪中的一叶孤舟,所有的解释都苍白无力,所有的挣扎都是徒劳。
破碎感从心底蔓延至四肢百骸。
“动手。” 君广思沉声道。
一位天将上前,强大的神识瞬间侵入陌尘毫无防备的识海。
剧烈的痛苦让他身体剧烈颤抖,冷汗瞬间浸透衣衫,但他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痛呼出声。
片刻之后,天将脸色剧变,猛地收回神识,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响彻全场:
“禀神君,此人体内…蕴藏精纯魔种。魔气之源,确凿无疑。”
轰——!
如同惊雷炸响,所有目光瞬间化为极致的愤怒和杀意。
“魔种,果然是他。”
“树妖,魔头,为玄猫族偿命?”
“杀了他,杀了他~”
铺天盖地的指责、谩骂、杀意如同实质的巨浪,狠狠拍打在陌尘身上。
他孤零零地站在那里,脸色惨白如纸,嘴唇被咬出血痕,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他看着那一张张愤怒扭曲的脸,看着神君眼中最后一丝疑虑消失、转为冰冷的审视,看着今朝嘴角那抹得逞的、残忍的笑意…
百口莫辩。
万念俱灰。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连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
冰冷的绝望如同藤蔓,缠绕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世界仿佛失去了声音和颜色,只剩下无边的指责和冰冷刺骨的寒意。
他连眼泪都流不出来,只有一片空洞的死寂。
“魔种宿主,覆灭玄猫族,罪证确凿。” 君广思的声音如同九天寒冰,带着神君的威压宣判:“拿下,押回昆虚界,听候发落。”
他心中疑云并未完全消散,此前有天兵传信说君笙与陌尘公子结伴同行。
这么大动静也没见到君笙,但眼前铁证如山,他必须给玄猫族一个交代。
天将如狼似虎地上前,冰冷的镣铐瞬间锁住了陌尘的手腕脚踝。
那镣铐刻满符文,不仅禁锢身体,更压制着他体内那枚刚刚被揭露的、沉寂的魔种。
巨大的屈辱和绝望让他几乎窒息。
“父神大人英明。” 今朝高声附和,眼中闪烁着恶毒的快意。
他成功将黑锅牢牢扣在了陌尘头上,顾长老的计划虽然被君笙意外破坏了大半,玄猫族提前覆灭,但搅浑了水,除掉了陌尘这个隐患,并让君笙陷入不义,他陌尘还会把君笙当作朋友看待吗?
狐族长老看着陌尘,眼神复杂,有痛心,有怀疑,但更多的是在灭族惨案前的惊惧和急于撇清:“我狐族月尘早就与他断绝关系,其所作所为是他一人之错。”
他们急于切割与不死树族的关系。
其他妖族代表也纷纷表态,要求严惩魔头。
陌尘被押着,踉跄前行。
他没有再挣扎,也没有再辩解,只是低着头,任由散乱的长发遮住了他空洞绝望的眼睛。
破碎的灵魂在冰冷的镣铐中无声哀鸣。
经过今朝身边时,他刻意压低、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如同毒蛇钻入耳中:
“废物,就该有废物的觉悟。安心去吧,你的‘好少主’君笙,很快会去陪你的。
哦,对了,顾长老说…多谢你帮他找到了最完美的魔种容器。”
陌尘的身体猛地一颤,最后一丝迷雾被揭开。
顾长老,一切都是他的计划。
他利用君笙接近落星湖种下魔种,又利用玄猫族事件使君笙的魔种发作,最终将一切罪责推到他身上,好一个环环相扣、毒辣至极的借刀杀人和金蝉脱壳。
到底意欲何为?
滔天的恨意瞬间冲垮了绝望的堤坝,却又被冰冷的镣铐和周围无尽的敌意死死压住。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今朝,那眼神中的恨意和燃烧的火焰,竟让今朝这阴险小人都感到一丝心悸。
“看什么看,树妖。” 押送的天将粗暴地推了他一把。
陌尘被推得一个趔趄,却倔强地没有倒下。
他最后看了一眼已成废墟的玄猫族,看了一眼君笙消失的方向,眼神深处,那破碎的绝望中,一点名为复仇的火焰,在极致的黑暗里,悄然点燃。
他像一件被丢弃的破败玩偶,被押向未知的水牢,留下身后一片死寂的焦土和尚未散尽的阴谋气息。
真正的风暴,或许才刚刚开始酝酿。
君笙疾步穿过云雾缭绕的昆虚界回廊,心乱如麻。
玄猫族覆灭的消息和陌尘被指认为凶手的传闻,如同冰冷的毒蛇噬咬着他刚刚清醒的神经。
他隐约记得狂暴的魔气和毁灭的冲动,但之后发生了什么,一片混沌。
经过一处偏殿,刻意压低的议论声飘入耳中:
“啧啧,真没想到啊,那顾陌尘看着弱不禁风的,发起狠来这么吓人,一个人就把玄猫族给平了。”
“谁说不是,平时装得跟小白兔似的,背地里竟是魔头,还污蔑不死树族的顾长老,真是狼心狗肺。”
“唉,听说他身体里还有魔种呢,也不知道神君大人会怎么处置…”
“住口,你们都很闲是吗?” 君笙厉声喝止,身影瞬间出现在那几个嚼舌根的仙侍面前,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顾陌尘关在哪里?”
仙侍们吓得魂飞魄散,扑通跪倒:“少…少主,他…他被关在寒潭水牢最底层。”
君笙瞳孔猛缩,再不多言,身影化作一道流光,直奔昆虚界最阴寒的角落,寒潭水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