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天把顾陌尘带到神君殿来,让父神瞧瞧。”
君笙依言走近:“父神,天脊山脉三年,多亏顾陌尘,我才没有受伤,你可要好好谢谢人家。”
君广思抬手,指尖神光微闪,轻轻拂过君笙指间的空间戒,那层无形的禁制瞬间消散:“好好好,都依你。”
“去吧,好好修炼。记住,若遇险境,就用空间戒逃回来。”他顿了顿,语气沉凝:“父神在家等你。”
君笙心头微暖,又有些哭笑不得:“父神说什么呢,外头有那么危险吗?父神怎么还教我逃跑,这不太好吧!”
君广思:“打不过就跑,这不很正常。”
他想起正事,忙道:“对了父神,我走后,族里一些琐事可以交给今朝哥哥帮忙处理。
哥哥最近不是得了一把神剑‘苍渊’么?想必也能帮上父亲。”
“嗯,”君广思应下,目光慈和:“记得时常回家看看。”
“嗯。”君笙用力点头,一边应着父神的叮嘱,一边脚步轻快地退出了神殿。
离前往深渊迷宫、落星湖畔的日子尚早,君笙的第一站,选择了昆虚界最底层的人界青鸾城。
刚一踏入城门,喧嚣的市井气息扑面而来。
街道两旁店铺林立,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孩童嬉闹声此起彼伏,热浪滚滚。
君笙新奇地打量着这与神界截然不同的烟火人间,寻了一间看起来干净整洁的客栈落脚。
而在另一处幽深的府邸深处,半月阁内。
陌尘刚回到家中不久,周身还带着一丝仆仆风尘。
顾以安的身影便出现在门口,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压。
“父亲。”陌尘收敛心神,恭敬地躬身行礼。
顾以安径直走到主位坐下,目光锐利如鹰隼,直直射向陌尘,开门见山地问道:
“三年里,和上界那位君笙少主,相处得如何?”
陌尘缓缓直起身,走到顾以安下首的椅子坐下,动作看似从容,指尖却微微蜷了一下。
他拿起手边的青瓷茶盏,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杯壁,语气平淡得不带起伏:
“父亲为何如此在意君笙少主?您想让我如何与他相处?”
他抬起眼,直视着顾以安,眼底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顾以安似乎没注意到儿子细微的情绪变化,或者说,他根本不在意。
他端起自己的茶盏,啜饮一口,放下时发出轻微的磕碰声,语气是通知,而非商量:“为父有意将你许配给君笙少主。
这不是询问你的意见,而是命令。
所以,你必须与他好好沟通感情。”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
陌尘捏着茶盏的手指猛地收紧,骨节泛白。
他放下茶杯,瓷器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脆响。
他抬起头,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声音却冷硬得像块石头:“父亲,同为公子,如何许配?
况且不说神君是否同意,父亲此举……”
他顿了顿,几乎是咬着牙吐出后半句:
“怕不是年纪大了,越活越糊涂了?”
顾以安怒拍桌子:“放肆,目无尊长。”
“啪。”一声巨响,震得杯盏乱跳,茶水四溅。
他霍然起身,须发皆张,眼中怒火喷薄:“长大了,翅膀硬了,不服管教了是吗?”
他胸膛剧烈起伏,指着陌尘怒斥:“昆虚界四大家族镇守天裂几千年,付出了多少心血和性命。可结果呢?
几千年了,只出了一位天神职位。
再看看那君笙少主,年纪轻轻便已有如此高的境界,他更是天道默认的天道化身。
你若能与他结为道侣,借助他的气运和力量,何愁不能一同成就神位?
其他两大家族费尽心机也攀不上的高枝,若我顾家、我不死树族做到了,这岂非是一段千古佳话?
这是为整个家族、为你不死树血脉的荣耀铺路。”
顾以安的声音回荡在安静的半月阁里,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执念。
陌尘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比寒毒发作时更冷。
他看着父亲激动得有些扭曲的脸,只觉得荒谬透顶。
他猛地站起来,因为用力,身后的椅子腿在地上刮出刺耳的声音:“父亲,你的想法简直荒谬绝伦。”
他声音拔高,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和失望:“成就神位,难道就一定要靠与人成婚这种……这种攀附的方式吗?
靠自己修炼,堂堂正正登临绝顶,难道不行?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父亲可曾想过我的意愿?您这样,我会成为一个笑话,你让孩儿以后怎么活下去。”
“你这是在怪我愚昧无知?”顾以安气得浑身发抖,脸色铁青,指着陌尘厉声喝道:“不尊长辈,忤逆不孝,给我跪下。”
“……”
陌尘胸膛剧烈起伏,牙关紧咬,下颌线绷得死紧:“就算打死我,也不去。”
他看着顾以安眼中那不容置疑的怒火,以及那深藏的、为家族牺牲一切的沉重期望:“你不去,绑也要绑过去。”
脑海中闪过幼时被抱回府中抚养的画面,闪过顾以安严厉却也偶有关怀的眼神。
养育之恩……这四个字像沉重的枷锁,压得他喘不过气。
最终,那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屈膝,“咚”的一声,重重地跪在了冰冷坚硬的地板上。
“好。看来你还记得是谁养大了你。”顾以安怒喝一声,右手猛地抬起,掌心绿芒暴涨。
一根通体漆黑、缠绕着死亡气息的不死树藤瞬间凝聚成形,化作一条布满狰狞倒刺的长鞭。
更可怕的是,那鞭身上还隐隐流动着暗绿色的幽光,散发出令人心悸的腐蚀气息。
“啪——!”
没有任何犹豫,裹挟着腐蚀力量的藤鞭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抽在陌尘挺直的脊背上。
“呃!”剧痛瞬间炸开,那不仅仅是皮开肉绽的痛楚,鞭上附着的腐蚀力量更是如同无数细小的毒虫,疯狂地钻进皮肉,灼烧着筋骨。
顾以安:“让你去天脊山脉,就是因为少主也在那里,不然你以为父亲会放你出去。从小到大,我把你当亲生儿子养,连这点忙也不帮,你是想干嘛,气死我吗?”
陌尘身体猛地一颤,喉咙里溢出一声压抑的闷哼,额头瞬间布满冷汗:“父亲,请您尊重我。同为公子,许配给他,又不能像正常女子那样……更何况你怎么知道神君他会同意我接近少主。”
顾以安:“你的身体可是天然的修炼炉鼎,仙灵之气人人都想要,我要是同神君讲清楚,一定会同意少主和你双修。”
他死死咬住下唇,齿间尝到了血腥味,才将那痛呼死死压住:“父亲,你这是要置我于死地,你就不怕我跑了,我死了,你什么也得不到。”
“啪!啪!啪!啪……”
鞭影如毒蛇般疯狂落下,每一次都精准地抽打在同一个位置:“你威胁父亲。”
顾以安显然盛怒至极,下手毫不留情。
暗绿色的腐蚀幽光伴随着皮肉被撕裂的声响,每一次鞭挞,都让陌尘后背的伤口更深一分,皮肉翻卷,甚至能看到森白的骨头!
“陌尘,这里没有神位,神位都是通过册封前往另一个星域任职的,怪我从小没有和你讲述这里面的原则。”顾以安强忍着痛苦说道。
鲜血混着被腐蚀的焦黑组织,瞬间染透了他素色的衣衫,滴滴答答地砸落在光洁的地板上,晕开一朵朵刺目的血花。
陌尘跪得笔直,双手死死撑在身体两侧的地面上,指甲因为用力深深抠进坚硬的石砖缝隙里,指节捏得咯咯作响:“神就有那么好,孩儿更喜欢平平淡淡的生活。”
他低着头,长发垂落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到紧抿的、毫无血色的唇角和下巴上不断滴落的汗珠:“父亲要是想成就神位,就自己和他去双修。”
陌尘回复:“你有你的想法,反正我不嫁,死也不嫁,公子与公子如何成婚,简直就是笑话。”
顾以安:“荒谬。”
顾以安突然怒喝道:“我与夫人结亲百年没有儿女,偏偏夫人命短也遭了毒手死去,你有缘被我捡到,这是你的命。
父亲捡到你将你收作养子,你为了不死树族的崛起之路,就应该报恩替我完成这个心愿。
不死树族人才凋零,不知从何时起,不死树族的“不死树心能够不死不灭,银血能够增长修为”这个谣言导致族人无缘无故的死去。
所以我才把你关在关在半月阁不让你出去,不要将父亲的好心当成驴肝肺。”
“父亲成就神位真的不需要靠与他人成亲这种行为,你不懂,而且我不信命。”月神挨着鞭子说道。
而后又补充道:“父亲,就算是这样,我也宁死不从。”
他没有求饶,没有惨叫,甚至连一声痛呼都不再发出。
只有那剧烈颤抖的肩膀和绷紧到极限的肌肉,无声地诉说着他承受着怎样非人的痛苦。
每一次鞭打落下,他的身体都会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一下,但随即又被他以惊人的意志力强行压制住,重新挺直脊背。
那是一种沉默到极致的、用身体进行的反抗!
十鞭,二十鞭……
时间仿佛凝固了,只有鞭打声和血滴落地的声音在死寂的半月阁内回荡。
不知过了多久,鞭影终于停下。
顾以安胸膛起伏,握着鞭子的手也在微微颤抖,不知是用力过猛,还是别的什么。
他看着跪在地上,后背一片血肉模糊、几乎看不到一块好皮的儿子,眼神复杂难辨,有怒火,有恨铁不成钢,或许还有一丝极快闪过的……不易察觉的心疼?
但他很快将这丝情绪压了下去,声音依旧冷硬:“好好跪着反省。想想你的身份,想想你该做什么?跪满三个时辰。”
顾以安拂袖转身,不再看地上的人影。
沉重的脚步声远去,半月阁的大门被关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光线和声音。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下来。
陌尘依旧保持着跪姿,像一尊沉默的石像。
后背火辣辣的剧痛和那深入骨髓的腐蚀感疯狂撕扯着他的神经,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伤口,带来一阵阵钻心的痛楚。
汗水早已浸透了他额前的碎发,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滴在冰冷的地板上,与暗红的血污混在一起。
就在他试图运转一丝仙灵之气压制伤势时,一股更加阴寒、更加霸道的冷气毫无征兆地从丹田深处猛地爆发出来。
如同无数冰针瞬间刺穿了四肢百骸。
“寒毒,偏偏在这个时候。”
“唔……”陌尘再也支撑不住,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猛地向前扑倒。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双手死死撑住地面,才没有彻底趴下。
但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地蜷缩起来,剧烈的颤抖如同筛糠。
牙齿咯咯打颤,每一次呼吸都喷出肉眼可见的白气,冰冷的汗水瞬间浸透了本就破烂的衣衫,与背上的血污混合在一起,冻得他几乎失去知觉。
他艰难地抬起头,望向顾以安离开的方向,那扇紧闭的大门。
陌尘意识不清:“他敢打我,我要杀了你们,杀……冷,我这是怎么了……”
眼神里,是深入骨髓的痛楚,是翻涌的不甘,是冰冷的倔强,最终,都化为一片死寂的灰败。
三个时辰……
父亲要他跪三个时辰反省……在这蚀骨的剧痛和冰冷的寒毒双重折磨下,每一息都漫长难受。
他死死咬着牙,撑着地面的双臂青筋暴起,指甲在石砖上抠出深深的划痕,靠着那点微弱的意志力,强撑着没有彻底昏死过去:“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什么。痛,为什么来到这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