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俞!拿命来!”
他提着剑,疯了一样冲向老皇帝。
两人的剑在空中相撞,发出“锵”的一声巨响。
南宫俞毕竟年迈,又连日赶路,力气渐渐不支,佩剑被陈安压得微微弯曲。
他咬牙坚持,却不想陈安突然一脚踹在他的胸口。
南宫俞踉跄着后退几步,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老东西,还想跟朕斗?”
陈安眼中满是嘲讽,他一步步逼近,手中的剑指着南宫俞的喉咙。
“今日,朕便斩了你,让你这不知死活的东西看看什么才是天子!”
南宫俞缓缓站直身子,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脸上露出一抹冷笑:
“陈安,你以为杀了朕,就能拿下大瀚了?朕的儿子,朕的臣子,定会为朕报仇,你早晚也会落得和朕一样的下场!”
“废话少说!”
陈安怒吼一声,手中的剑猛地刺出,刺穿了南宫俞的胸膛。
老皇帝的身体猛地一震,他低头看了看胸前的剑,又抬头望向建业的方向,眼中满是不舍。
“大瀚……绝不会亡……老大……老九……往后……就靠你……们……了……”
话落,他的头缓缓垂下,手中的佩剑“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陛下!”
“逆贼,吃我一枪!”
大瀚将士见状,齐声嘶吼,红着眼冲向陈安,却被陈军士兵拦住。
一场惨烈的厮杀过后,大瀚的一万将士几乎全军覆没,陈军也伤亡过半,再也无力追击撤离的百姓。
陈安站在南宫俞的尸体旁,喘着粗气,望着空荡荡的防线,眼中却没有半分喜悦。
他虽杀了南宫俞,却没能拦住百姓,反而折损了大半兵力,皖山防线,成了他啃不下的硬骨头。
秋风再次吹过皖山,卷起地上的尘土与血迹。
老皇帝的尸体静静躺在那里,像一座丰碑,守护着他用生命换来的百姓。
————
皖山前线的噩耗,是随着一名浑身浴血的斥候传到庐江郡府的。
当陆老将军殉国、陛下战死这几个字从斥候干裂的嘴唇里蹦出来时,庐江郡太守沈琢手里的茶盏“哐当”一声砸在地上,青瓷碎片混着茶水溅了满案。
议事厅里瞬间死寂,随后爆发出压抑的哭声。
户曹参军周彦猛地拍案,说道:
“陛下和陆将军都死了!我们不能撤!跟陈贼拼了!”
他的父亲曾是陆昭麾下的亲兵,去年还受过年老的陆昭亲赠的御寒棉甲。
沈琢通红着眼,一把揪住周彦的衣领:
“拼?拿什么拼?郡里的守军全调去前线了,剩下的都是老弱妇孺!陛下临终前的旨意是让我们带百姓撤!你想让陛下和陆将军的血白流吗?”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浇醒了众人。
“想明白了吗?明白了就快点行动起来!”
“敲锣!传陛下旨意!”
沈琢猛地抹掉眼泪,下令道:
“所有百姓即刻收拾行囊,往建业方向撤离!老弱妇孺走中间,青壮断后!官吏全员出动,一户都不能落!”
庐江城内瞬间响起急促的锣声,混着官吏们嘶哑的喊话。
起初还有百姓慌乱抱怨,当陛下战死的消息传开,街头的嘈杂渐渐变成了压抑的啜泣。
卖豆腐的王老汉颤巍巍地锁上铺子,教书先生李墨将经书捆在背上,牵着双目失明的母亲,脚步坚定地跟在人群后。
沈琢骑着瘦马穿梭在街巷间,看到周彦正背着一位瘫痪的老人往城外走,额角的青筋暴起,后背已被汗水浸透。
街角处,几名妇人正帮着军属收拾包裹,军属怀里抱着丈夫的遗像,泪水滴在粗糙的麻布上,却没一句怨言。
日头偏西时,撤离的队伍终于在城外集结。
绵延数里的人群里,老人的咳嗽声、孩童的啼哭声响成一片,却没有一人插队争抢。
沈琢勒马站在高坡上,望着远处皖山的方向,那里的厮杀声似乎还在风中回荡。
他拔出腰间的短刀,刀尖指向建业,大声说道:
“乡亲们!陛下和陆将军用命给我们换了时间!今日我们撤,是为了明日能回来!走!”
队伍缓缓开动,青壮们手持扁担、锄头在后队警戒,官吏们分散在队伍各处,扶老携幼。
秋风卷着皖山的尘土吹来,带着淡淡的血腥味,却吹不散队伍里的沉静。
沈琢回头望去,庐江城的轮廓渐渐模糊,而皖山的方向,夕阳正将天际染成一片悲壮的赤红。
他一把勒住马,翻身下马,对着皖山的方向深深叩首。
身后的百姓见状,纷纷停下脚步,跟着跪下,一时间,旷野里满是叩首的声响,与远处隐约的鸦鸣交织在一起。
起身时,沈琢的眼角还挂着泪,却已多了几分决绝。
只要百姓还在,大瀚的根基就还在,这笔血债,总有偿还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