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长空仔细检查了毛坯和机床,点点头,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中,俺试试。”
几个小时后,零件经检测,跳动量稳稳控制在0.003毫米以内。
张老师赞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好手艺!你这双手,比很多精密仪器都准!”
各分组紧锣密鼓进行设计和小型试验的同时,与一线工人的交流也从未间断。
他们利用工间休息时间,找到操作轧机的老师傅,请教上料时钢坯最易卡阻的位置;找到矫直工段的班长,了解不同规格板材调整矫直参数的经验诀窍;跟在飞剪操作工身后,观察他们如何凭借经验和手感,在板材高速运行中精准按下剪切按钮。
这些宝贵的“隐性知识”,被吕辰他们仔细记录、分析,并反馈至设计方案中。
例如,根据老师傅的建议,他们在推钢机前端增加了一个微小的摆动机构,以应对钢坯头部可能存在的微小变形;在矫直机的控制逻辑中,加入了基于板材宽度的初始参数预设功能,大幅减少了调试时间。
技术领导小组的评审会定期召开,由刘星海教授坐镇,各系负责人、厂方技术代表参加。
每次评审,都是一次思想的碰撞与方案的淬炼。
吕辰作为总协调人,需要汇报整体进展,并引导各分组进行汇报。
他总能将最核心的技术要点、存在的争议以及所需的决策,清晰地呈现在各位领导与专家面前。
起初,轧钢厂的老师傅们对这群学生军还带着挑剔的目光,提出的问题往往一针见血,直指技术可行性及对现有生产的影响。
但随着项目推进,看到这群年轻人不仅想法大胆,而且工作扎实、尊重实际,老师傅们的态度也逐渐从质疑转变为建设性的参与,甚至开始主动利用自己在厂里的人脉和资源,为项目组解决实际困难。
吕辰几乎成了表哥何雨柱的“同事”。
每天清晨,兄弟俩一同骑着自行车出门,一个奔向食堂的烟火灶台,一个扎进车间的技术海洋;傍晚,又常常披着夕阳的余晖一同回家。
认真投入时,时光总是飞逝。
在忙碌而充实的学习与工作中,三个月转瞬即逝。
岁末悄然来临,寒风凛冽,却丝毫未能影响联合课题组的工作热情。
他们甚至无人提出回家度过寒假,热火朝天的现场,见证着他们与时间赛跑的日日夜夜。
实验室内,五个子系统的缩小版或功能简化版模型已巍然矗立。
它们不再是图纸上冰冷的线条,而是由无数继电器、导线、齿轮、轴承和精心加工的金属构件组成的、能够初步运行的实体。
在“轧制线自动供料与对中”实验台前,汪传志和陈志国正指挥着青工,对那套耐高温材料制成的推钢机模型进行耐疲劳测试。
模型在模拟的高温环境下,一次次将铸铁块精准推入预设轨道,旁侧的光学对中传感器指示灯稳定地闪烁着绿光。
尽管只是模拟实验,但那套机械结构展现出的稳定性与对中精度,已让负责此环节的老师微微颔首。
“在线自动矫直与平整”测试区内,一台小型矫直机正在嗡鸣运转。
新加工的关键辊系部件运行平稳,集成的简易厚度检测装置能将数据实时反馈,用以调整矫直压力。
精仪系的师兄手持千分尺,反复测量经过矫直的薄板试件,记录着平直度数据的变化,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飞剪定尺系统”的模型最为精巧,也最令人屏息。
高速测速模块与动态补偿算法在模型上经历了无数次迭代调试。
当模拟板材以设定高速通过,飞剪模型在预定位置发出“咔嚓”一声脆响,剪切长度误差稳定控制在毫米级时,连前来检查进度的刘教授也忍不住点头认可。
“喷码与分级”与第五子系统“集中监控与协同控制”的模型紧密相连。
刘教授站在被同学们视为“工业大脑”雏形的集中控制柜前。
柜门上镶嵌着由信号灯和简易图示面板组成的监控界面,虽然原始,却能清晰显示各子模型的运行状态、关键参数,甚至能模拟“一键启停”和故障报警。
当喷码模型根据“大脑”指令,在“合格”或“次品”区准确投放试件时,标志着五个子系统在模型层面实现了初步的协同运作。
“各子系统模型已初步成型,接下来要深入开展验证工作,不断发现问题,优化设计。”刘星海教授给出了肯定的结论,并部署了后续任务。
教授们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而钱工程师、孙工程师等厂方技术代表,看向这些年轻学生和那堆“铁疙瘩”的眼神,也已从最初的审视与怀疑,转变为认可与期待。
模型的初步成功,为团队注入了巨大信心。
但所有人都清醒地认识到,真正的考验在于真实的生产线。
与此同时,联合课题组在轧钢厂的“退役”设备库房里,通过东拼西凑、拆补整合,硬是组装出一条简易生产线。
为了不影响轧钢厂正常生产,同时尽可能获取真实数据,他们计划将已通过模型验证的子系统,以“打补丁”的方式在这条线上进行实战测试。
不仅如此,在李怀德的全力支持与专项保障小组的协调下,联合课题组还对板材车间的目标生产线进行了前瞻性的维护与局部升级。
他们更换了磨损严重的轴承,加固了松动的机架,清理了积年油污与铁屑,甚至对部分老旧的电气线路进行了规整和标识。
这些基础性工作,不仅提升了现有设备的运行稳定性,更为后续自动化系统的“嫁接”奠定了坚实基础。
车间里的老师傅们,也从最初的冷眼旁观,到偶尔出言指点,再到后来主动搭把手、递个工具,彼此关系在共同的劳动与奋斗中悄然拉近、日益融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