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儿,王队长叹了口气:“唉,都是老话了。可这山,这水,这地气,养人啊!要是能用好了,肯定能成事!”
王队长没提让吕辰牵线搭桥的事,这年头,一门活命的营生,无论是谁都不可能轻易相授,但是他眼里对白杨村的羡慕却总是藏不住。
吕辰肯定地点点头:“王队长,如果您有心,我倒是可以给我根生叔写一封信,帮您牵个线。”
王队长大喜过望,激动道:“小吕,你真的愿意帮这个忙?真的愿意救我正白旗村、四王村两百余口老小?”
吕辰笑了笑,当即从雨水那里要过笔记本和笔,借着火光,唰唰地写了一封言辞恳切的介绍信,交给了王队长,让他去白杨村找刘根生村长学习取经。
这意外的收获,让王队长兴奋不已,感觉这顿饭后,村子的未来都变得清晰明亮起来。
他兴奋得连忙起身,风风火火的要回去拿酒,拉都拉不住。
还是王大山出面,说明读书娃娃晚上还要骑车,才劝了下来。
大约过了四十分钟,吕辰掀开锅盖,一股醇厚、融合了肉香、腊香、香料香的浓郁蒸汽扑面而来,让所有人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他撒入一些白胡椒粉,最后又撒上一把切得细细的新鲜葱花。
开饭咯!汪传志一声欢呼,大家纷纷拿起碗筷,围坐过来。
按照吕辰的建议,大家先品尝已经炖得软烂入味、咸香适口的鸡肉和腊肉。
一口肉,一口刚刚焖好、香气扑鼻的米饭,在这秋夜微凉的河滩上,简直是至高无上的享受。
连王大山和老伴,以及王队长,都吃得赞不绝口。
肉吃得差不多了,大家像吃火锅一样,将土豆、萝卜、豆角等耐煮的蔬菜先放进去,随后是白菜、豆腐和粉条,最后烫入绿叶蔬菜。
一时间,河滩上只剩下碗筷碰撞声、满足的咀嚼声和赞叹声。
火光映照着一张张年轻而满足的脸庞。
饭后,大家意犹未尽,收拾好碗筷,围着依旧温热的灶火席地而坐。
夜空星河渐明,秋虫啁啾,更添几分野趣。
“这么干坐着多没意思,国华,再来一段你们彝族的‘跳月舞’怎么样?”汪传志吃饱喝足,又开始活跃气氛。
众人纷纷起哄叫好。
吴国华推了推眼镜,在大家的鼓励下,有些腼腆地站了起来。“跳得不好,大家多见谅。”
说着,他便在铺满鹅卵石的河滩上,借着月光和残余的火光,再次跳起了那充满民族风情的舞蹈。
没有音乐伴奏,他便轻声哼唱着悠扬的调子,手脚动作虽不如专业舞者流畅,却带着一种真诚和热情。
跳跃、旋转,简单的动作在夜色中别有一番韵味,引得大家跟着节奏拍手应和,小雨水更是看得目不转睛,小手拍得通红。
夜色渐深,一轮明月升上天空,清辉洒满河滩。
这顿丰盛而愉快的野炊终于接近尾声,同学们帮着收拾碗筷,熄灭灶火,清理场地,确保不留下任何垃圾。
临行之际,王队长抱来一个沉重的箱子,不由分说地绑在了吕辰的自行车后座上。
王队长搓着手,语气带着些感慨:“吕辰同学,你帮了我们村天大的忙,这年头,队里也实在拿不出像样的东西谢你。我琢磨着,你是文化人,或许用得着这个。”
他指着那个沉重的樟木箱子:“这不是我家的,是早年村里一位孤寡老秀才去世后,留下的几件遗物没人要,我看这箱子还算结实,就拿来装些零碎。里面的旧书,我也看不懂,留在村里也就是引火的下场。今天给你,不算什么礼,就是……就是这些东西,或许跟了你这样的读书人,才算有个正经归宿,总比烂在乡下强。”
吕辰没有推辞,大方收下。
这年头,不收礼,会寒了人心。
他好奇地打开箱子一看,借着明亮的月光,发现里面竟是满满一箱子线装古籍!
那箱子本身也颇为古旧,是上好的樟木所制,边角包着已经氧化发暗的铜活,箱体上隐约可见精细的缠枝莲纹雕刻,虽历经岁月,木质依旧坚实,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樟木混合着陈年墨香的特殊气味。
书页泛黄脆弱,散发着陈旧的墨香与一丝淡淡的霉味。
吕辰随手拿起最上面一本,翻了几页,起初只是觉得纸质和墨色古朴。
但当他的目光扫过页边那些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批注时,心头微微一动。
待他看清其中一个署名“曹寅”,并联想到王队长之前提及的曹公旧事,以及这箱子本身的古旧……
刹那间,一个惊人的猜想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让他几乎屏住呼吸。
他猛地意识到,手中捧着的,可能是一段被尘埃掩盖的、无比珍贵的文脉遗踪!
他不动声色地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狂跳的心脏平复下来,面上不露分毫,轻松地将书放回箱中,合上箱盖。
“王队长,您太客气了。这些书我看着就喜欢,这份心意,我收下了,谢谢您!”
吕辰语气轻松带笑,仿佛礼尚往来。
这意外收获的重量,实在是......太厚重了,沉重得要命,他不得不小心。
月光下,车队启程返回。
来时的昂扬歌声变成了轻声谈笑,车轮碾过路面,发出沙沙的声响。
每个人都觉得,这个秋日,因着香山的红叶、前辈的故事、河滩的炊烟、小雨水镜头下的光影、吴国华质朴的舞蹈和这顿凝聚了汗水与情谊的饭菜,而变得无比充实和难忘。
吕辰一路提心吊胆,感受着身后那箱书的重量,仿佛触摸到了一段沉睡的历史,一段与脚下这片土地紧密相连的文脉遗踪。
娄晓娥和坐在她自行车后座上的小雨水,似乎也感受到了吕辰的不一样,默默的跟在他的身旁。
家人的陪伴,让他的心慢慢回归平静,融入了轻松愉快的回程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