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阿蛮身子矫健,身手灵活,头上的马尾在行走间左右摇晃,他脚步轻快,时不时回头叮嘱我们避开路边的毒草陷阱。
沿途的山林间,奇花异草随处可见,鸟鸣虫吟不绝于耳,与方才黑木林祭坛上的肃杀之气截然不同,让人紧绷的神经稍稍舒缓。
一路兼程,黄昏时分终于抵达苗寨。
寨门处,几位苗家汉子早已听从龙真长老的吩咐,等候在那里,见到龙阿蛮,立刻热情地迎了上来。
“阿蛮,你们可算回来了!梁老大夫已经把阿月姑娘救醒了!”
一个汉子高声喊道,语气中满是喜悦,再也不是早上面对我们师徒的冷脸了。
这话如同一道暖流,瞬间冲散了我们连日来的疲惫与焦虑。
众人脚步不由得加快,跟着龙阿蛮直奔寨中央的吊脚楼。
推开门,一股淡淡的草药香扑面而来。
龙真长老和几位后生都守在院中,阿月姑娘躺在屋内竹床上,脸色虽依旧苍白,却已不复先前的毫无生气,双眼轻闭,呼吸平稳。
梁渠大夫正坐在床边,用银针为她调理气息,见我们进来,便收起银针,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高老弟,老夫幸不辱命,阿月姑娘体内的毒素已被清除大半,魂识也已归位,只是灵脉受损,还需好生静养一段时日。如此,便可无恙了!”
我围在床边,看着阿月姑娘微微蹙起的眉头渐渐舒展,心中满是欢喜。
连日来,先是击破落花洞府,再是遭遇暗影袭击,再到听闻魔域的阴谋,心头始终压着一块巨石,此刻终于有了一桩实打实的好消息,让高瞻与我都松了一口气。
窗外,夕阳的余晖透过竹窗洒进来,落在阿月姑娘恬静的脸庞上,也落在众人释然的笑脸上。这片刻的安宁,在风雨欲来的局势中,显得格外珍贵。
只是高瞻与我都清楚,这并非结束,南诏那边的风波仍在发酵,魔域的阴谋尚未破除,真正的考验,还在前方。
天刚蒙蒙亮时,寨子还浸在一层薄薄的晨雾里,檐角的露水顺着木棱往下滴,砸在青石板上溅起细碎的水花。
安然休整了一夜,我们归宗一行人住的吊脚楼里已亮起微光,我揉着惺忪睡眼推开门,就见梁渠大夫正坐在院中的石桌旁整理药箱,他指尖捏着几片晒干的草药,仔细塞进竹制的药格中,连边角都捋得整整齐齐。
纸扎童子阿楮立在他身侧,纸糊的脸颊被晨光染得泛着暖黄,那双用朱砂点的眼睛亮堂堂的,正踮着脚帮大夫递过捆药的棉线,动作轻巧得像只翩跹的蝴蝶。
“离殇师妹,都收拾妥当了?”
一位归宗师兄拍了拍我的肩膀,他身后的行囊已经捆扎结实,腰间的佩剑鞘上还沾着昨晚寨民们送来的香草。
我点点头,目光扫过院子角落,只见其他人也都陆续起身,有的检查着行囊里的干粮,有的擦拭着随身的兵刃,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草木香和即将启程的沉静。
没过多久,院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龙真长老身着深色麻布长袍,须发皆白却精神矍铄,身后跟着几位寨中德高望重的长者,他们脸上都带着不舍的笑意,手里还提着沉甸甸的布袋。
“诸位贵客,一路辛苦,这点薄礼还请收下。”
龙真长老双手奉上布袋,里面装着晒干的野果和磨好的杂粮粉:“山路崎岖,带着路上应急。”
就在这时,一个苍老的身影颤巍巍地从人群后走出来,是阿月姑娘的老阿嬷。
她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用一根木簪挽着,双手捧着一个油纸包,指尖因为连夜劳作还泛着红胀。
“孩子们,拿着……路上吃。”
老阿嬷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将油纸包塞进旁边师兄手里,层层油纸掀开,金黄酥脆的油炸肉香气立刻弥漫开来,那是用当地特有的香料腌制后炸制的,外酥里嫩,还带着淡淡的草木香。
“我连夜做的,能放些日子,饿了就拿出来垫垫肚子。”
老人家必定是将家里平时舍不得吃的肉食全部拿出来了。师兄们眼眶微红,实在拗不过老人家,握紧油纸包连声道谢,那香气钻进鼻腔,暖得人心头发颤。
高瞻出来与龙真长老等人一一作别,大家伙儿刚准备上路,就听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等等我!”
一道清脆的喊声从巷口传来,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龙阿蛮快步跑来。
他今日穿了一身干净的短打,腰间束着宽布带,背后背着那把磨得发亮的弓弩,箭囊里插满了削尖的竹箭,平日里总有些散乱的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脸上带着几分倔强和期待。
“阿蛮,你这是……”
龙真长老眉头微蹙。
龙阿蛮停下脚步,对着归宗众人深深鞠了一躬,腰杆挺得笔直:“长老,各位先生,我想跟你们上归宗拜师学艺!”
他抬起头,眼神坚定得像山里的顽石:“这段日子跟着你们,我见识到了太多,也想学着像你们一样,护佑一方安宁。我已经跟阿爹阿娘说好了,他们都支持我!”
他说着,指了指自己背后的弓弩:“这把弓我用了三年,百发百中,路上我还能继续给你们当向导,绝不会给大家添麻烦!”
小童子阿楮凑到他身边,围着他转了一圈,纸糊的裙摆轻轻扫过他的裤腿,脆生生地说:“阿蛮哥哥射箭可准了,带上他肯定没错!”
梁渠大夫捋了捋胡须,眼中带着赞许:“这孩子心性纯良,胆子大,又有一身好本领,是个难得的好后生。高老弟,归宗不也招收俗家弟子么?”
大家的目光都看向高瞻,这里能决定龙阿蛮去留的只有高瞻。龙阿蛮更是一脸期盼且担心的紧盯着高瞻的脸。
高瞻沉吟片刻,终是点了点头,叹了口气:“既然你心意已决,便与我们同去吧。”
龙阿蛮闻言大喜,对着龙真长老和众长者再次躬身行礼,然后转身跑到我们身边,脸上满是抑制不住的兴奋。